直到录音那天,在蓉城音乐厅录完音之后,他才在录音小样里听到自己弹的是什么。
用他的理解来说,那些节奏出现不规则的音就像是一个精密仪器里的小螺丝,没有这些音,仪器只是一个美观的摆设,却无法动起来。
“噹。”
又轻轻弹出一枚反拍的音,音乐再次颤抖了一下,悸动中马可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弹得有点用力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微微摆头看向身旁,只见车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让他放下了心。
小车觉得马可弹到没有任何问题,尽管刚才这个音听起来确实微微有点偏大,但是她听起来是合理的。
她的参照是将马可在这个段落里演奏的所有音符都连成一条旋律,虽然每一个音符之间的距离都有一个小节或以上,就像是一些音符被隐去,但小车听起来这依然是一条很慢很慢的旋律。
所以马可刚才那个音只是旋律起伏中的一个点,不能说是音量弹大了。
音乐继续前进着,在静谧的教堂内如同湖蓝色中涂抹着零星的灰白。
“老师。”
休息室门口,唐小星望着舞台问,“这是和声吗?”
这个问题在唐小星第一次听到蓉城小伙伴们排练时就想问。
X老板:“你听起来像什么?”
唐小星如实回答:“和声变化。”
X老板思考片刻,“小星,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句话中实际上少了几个字,但是却不影响你看懂它的意思。”
唐小星懂了:“这是第三条旋律。”
X老板笑笑:“没错,对于我们的耳朵,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
人们可以对隐藏的和声旋律进行还原,无论是横向的还是纵向的,就算只听到一段音乐中的几个音符,都足以让人做出辨识。
只不过有的人可以在脑海中把不完整的部分补齐。
纵观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当和弦快速跳跃或随着旋律上下飞舞时,倒影声部依旧可以由听者残疾留在脑海中的零星音符将其补齐。
这是巴赫的拿手好戏,也是维瓦尔第的拿手好戏,只不过在这部作品中,维瓦尔第并没有运用这个手段。
法比奥在改编中也没有运用这一手段。
而Artillery运用了这个手段,将一段由孩子们演奏的简易乐章深化,但是难度却没有增加,改得实在是有水平。
X老板回答了现场大多数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音乐最后发生的变化是由一条隐藏的旋律线出现所带来的。
三条旋律线就这样齐头并行,温柔如春风就是三条旋律的一切,携带着容纳万物的底色。
第二乐章结尾处,李安和小车二人再次回到音乐中。
师生七人再次一同奏响开头的引子,弹至结尾处,李安与小车对视一眼,师生二人彼此点点头,下一秒一齐抬臂缓缓落下,奏响了二乐章的最后一个音。
“噹——”
一个微型的渐慢,在宁静中开始的第二乐章,在宁静中结束。
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明媚常常显眼,静总需探索。
一瞬安静下来的舞台让观众席的细微嘈杂声显得有些明显,不知台下谁咳嗽了一声,王小虎也在同一时间擦了擦汗。
季洋看向刘丰瑞,刘丰瑞也在这一刻看向了季洋大师姐。
这是一部和三部今晚的首次独立对话,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望,接着点点头。
下一秒,两人同时抬手落键。
“噹噹噹噹噹!”
“噹噹噹噹噹!”
两人率先奏响终章的号角,强有力的下行音阶在两个八度上相得益彰,乐章的性格在这一刻便被打下坚实烙印。
两小节后,李安小北动了。
“噹噹噹噹噹!”
“噹噹噹噹噹!”
一排琴键上,一大一小两双手组成了第二道旋律以明确姿态加入音乐中。
又是两小节过后,马可和王小虎动了。
“噹噹噹噹噹!”
“噹噹噹噹噹!”
此时音乐中三条清晰肯定的旋律齐头并进,不互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