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逖本就头疼远安县衙上下的人都不大得用,这会儿见他们主动提出来,略一思索也就答应了。于是择优挑了十个汉子,搭配着他自己带来的十几人,分成四人一班,每班看守三个时辰,轮流换值。
等到眼前这一通闹剧暂时结束,围观居民也都心怀忐忑,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家中,俞逖才暂时松下心神 ,有了闲心在县衙里逛起来。
他首先去的就是二堂,也就是庄主簿出来的地方。二堂进去,左右先是两名师爷当值的地方,前任师爷是蔡县令的心腹幕僚,许多主意都是他们出的,姓蔡的被抓了,他们自然也跑不掉,这里就空了下来。
俞逖上任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招募师爷,原本是打算在县衙胥吏里找个得力能干的先做着,后续看着不错再定下,今天这么一闹,算是彻底没戏。
他在钱谷师爷的办公房里翻了两本册子,上面记录着这几年远安县的夏税秋粮和徭役征收情况;随后又去了隔壁的刑名师爷房,记载的则是县里这几年的判案情况。不同于钱谷师爷那里满满的几大本账簿,刑名这边只有简单的一本小册子,然而即使就是这么少的记录,其中冤假错案也不少。
出了师爷房,两侧就是主簿和县丞房,俞逖琢磨了片刻,先往庄主簿那边去。姓庄的看起来老实温顺,脸也憨厚,从前好似个软骨头,半点不沾县里的东西,才让他从知府的审查中混了过去。之后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县令县丞连带着师爷都没了,他就是整个县衙里职权最大的那个,面目登时就显露无遗,把自己当做远安县的土皇帝作威作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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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没想到会遭遇突然被绑下大狱的这种情况,主簿房的书桌上大剌剌的摆着账本和搜刮来的珍珠宝石,俞逖翻开粗略扫过一眼,大部分都是县里富户送来的贿赂,他冷笑了一声,将账本收了起来。
随后来到对面的县丞房。县丞此刻还在知府大牢里吃牢饭,因此这边空荡荡的,屋子里桌椅还算齐整,但架子上的东西胡乱倒着,想来是官兵进来抄检东西时导致的,过后庄主簿大概忙着和县里富商乡绅打好关系,也没功夫来这边查看收拾。
二堂过后就是三堂,算是县衙的内宅部分,分为东西厢,东厢是县令起居办公,家眷居住的地方,有三间正房,一间花厅和小厨房,以及县里的银局所在;西厢则是书房和客房,同样配有花厅和官员平日商讨政令休息的地方,除此外就是税库,算是县衙里最为重要的地方也不为过了。
俞逖大致走过一圈,拿着搜罗到的账本回到东厢,祝春时此刻正带着几个丫鬟规整布置房间。这里之前住的是前任县令夫人和妾侍,无论是花厅还是卧室,处处都显得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上装点着金银玉器,甚至柱子和拔步床上还有被挖掉珍珠宝石的凹陷痕迹。
祝春时虽说也是个俗人,爱金银珠宝,但自打进入这东厢房,眼睛就被刺得发疼,一时只觉得目眩神迷,很是受不住这直白的装饰,连忙让泻露圆荷他们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下来。
“民脂民膏。”俞逖进来时也看见这副场景,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低了两分。
祝春时递了帕子给绿浓,转身看向俞逖,安慰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左右咱们也用不上这些,到时候能拿去融了的就融了,不能融的就想个法子卖了,把银子重新用在百姓身上。”
俞逖想起方才所见,将手里的账册给她,示意道:“卖给他们吧,官商勾结,合该受些惩罚。”
祝春时粗粗看过,只觉得触目惊心,也不知这几年远安县究竟有多少人遭殃受害。
“今日六哥大刀阔斧的收押了整个县衙的人,明日估计就有人来投石问路了。”祝春时把账簿放在屋子里空出来的梳妆台上,“县衙空了,说不得还要送几个能使唤的过来分忧。”
俞逖冷笑起来,“我方才看了县衙人丁册子,如今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些酒囊饭袋,溜须拍马个个厉害,论起真本事是一个没有,否则也不至于让十几个家丁打得人仰马翻,毫无还手之力。”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也就歪了。心性正直有本事的,谁能在这里待下去?就是要他们这些一丘之貉才能如鱼得水。”祝春时也叹息道。
俞逖摇了摇头,揉着额头感慨道:“幸好朝廷催得急,咱们赶路也还算快,否则再晚来几天还不知道远安县变成什么样子。”
祝春时去牵他,微微笑道:“如今六哥到了,想来日后就会否极泰来,咱们一起努力,总不会比从前还差的。”
“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歇过,过后还有一场场硬仗要打,只怕都闲不下来。我方才让春容她们先收拾了内室,先去休息会儿,晚间我叫你起来用膳,好不好?”
俞逖对她的话自然无有不应,顺着力道被她推着往内室去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