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梦师不明白,他不明白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他不明白,这看似水到渠成的大好之局,为何顷刻间化为泡影。他不明白,这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族首领,为何杀起来却又这么困难。他不明白,这传说中的地狱雪莲,为何居然转瞬间败在了一个无名鼠辈的一张…嘴下。他更不明白,眼前走来的黑衣少年身上,为何散发着一种气势,而这种气势,本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
令天下臣服的王者之气。
“放肆!”一声怒吼从他嗓间发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歇斯底里。
“放肆!!!”他又重复的吼了一遍。在那声怒吼中,充满着他的不甘。他是读梦师,他可以催眠,他可以读出人的过去,他可以找到每个人生命中最脆弱的一点,进而控制每一个人。笼络人心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不甘,他想不通自己这样的大师为何到现在也只能是孑然一人。他比不过那个只会喝酒吃肉的蛮王,他比不过那个强盗出身的马王爷,甚至,在眼前黑衣少年的面前,他都只能甘拜下风。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天意么?天意么?!
他捶胸怒吼着。忽然间,他笑了,他突然想通了。什么人心,人心本善变,何谈控制?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天地之间,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自己!
陡然间,天地变色,读梦师猛地磕破自己的食指,在地上划出一个血色的圆形法阵。一句句冗长的吟唱,猛然间从读梦师的口中发出!
“吾即汝身,汝借吾魂。天地凋零,砂骨茫茫。荒芜天涯之宇,寂灭海角之刹,时光无谓之流转,生命无谓之轮回。白日即是汝身,暗月即是汝眼,无成败,无生死,吾心即是汝魂。穿寂灭之千古传说,越亡涯之沧海离殇。无爱,无恨,无怨,无情。此地,便是重生!”
随着读梦师“重生”二字的出口,以读梦师为中心,茂密的牧草居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不同于“夜屠魔”陈斯的“血影凋零”,读梦师身边的长草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吸干了水分,原本青绿的草叶转瞬间变得枯黄,被风轻轻一吹,竟化作一颗颗残粒灰烬,飘散于风中。原本被长草覆满的地面渐渐显露出来,露出早已龟裂干涸的裂纹。紧接着,那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好像在生长着一般。最后,整个大地竟彻底枯涸,化作一粒粒大小不一的黄砂。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当众人刚刚缓过神来,读梦师身前十丈方圆的土地居然已彻底沦为一片黄白色的沙漠!
曹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离惊变最近的他心里明白,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于是,大地开始了震颤。那地上细密的黄砂突然间像是开水滚沸了一般上下起伏,耳边,一种沉沉的闷雷之声回响在天地之间,震人肺腑。
“这…难道是…”慕容瑾陡然间睁大了双眼,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熟悉。一切都好像发生在过去,那时,他还是一个叫做“莲心”的小孩,那时,他还身在一个阴森的洞穴,那时,他见了他的娘,最后一面。
“不要,不要啊!”这一切在慕容瑾的眼中,恍如一场梦魇,而更可怖的是,这场噩梦,居然是真的。他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猛然间扎进韩冰的怀抱,当韩冰错愕之时才忽然发现,那个大名鼎鼎的“玄冰莲”,此刻竟在自己的怀中被吓的瑟瑟发抖。
一根足有一人多高的刺骨猛然从砂地中刺出,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吼,从沙地之中,爬出一个足有七八丈高的白骨怪物。
那怪物只剩一副骨架,一根根锋利的骨刺暴突在身上的每一处角落。此刻,它用它黑洞洞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令他愤恨的世界,恼怒这个本该毁灭的世间,为何又惊醒了它的长眠。
“这不是骨蜥么!咋跑这儿来了!”韩冰脱口惊叫道,不过下一刻,他忽然间便想通了这一切。读梦师既然能从寂花宫盗出慕容瑾的娘,那盗出被封入冰棺的骨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再让慕容瑾解开冰棺…
“喂!”他猛地一推慕容瑾,将他从怀中推到了地上:“娘个西皮的,你咋把这玩意儿也解封啦?!这玩意儿除了你谁能打得过啊?!”
可此时的慕容瑾却只是蜷缩在地上,口中不断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仿佛梦呓一般。
韩冰的心中划过一丝悲凉,他没有想到之前的过往对于慕容瑾来说伤的有这么深。但是回到眼前,对付这等庞然大物,慕容瑾的冰系焏术才是最适合的法子。而偏偏这个时候,慕容瑾却又不能出手。不用说慕容瑾现在的状态,就哪怕他现在无碍,读梦师的马车也永远都是威胁他的杀手锏。
可这怪物,又哪里可能只凭借武道取胜?
韩冰能想到这一点,曹云当然更加心知肚明。骨蜥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虽然以焏术之力只能唤起其部分力量,却仍旧不是人力所能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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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曹云忽然间笑了。在这个世上,人力不能匹敌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如果以此为借口而退缩,又和弱肉强食,欺软怕硬的野兽又有何分别?知难而上,战胜心中的恐惧而超越自己,恐怕才是人与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吧。
于是,在读梦师的眼中,他很惊奇的看到眼前的黑衣少年,忽然间变得洒脱,变得轻松自在,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去死吧!!!”愤怒至极的读梦师猛的爆出一声狂吼,那地上的血阵便又鲜艳了几分。与此同时,沙地上的骨蜥却猛然间变得狰狞,仿佛如同被抽了一鞭相似。随着一声瞒天的嘶吼,巨大的骨爪铺天盖地向曹云拍来,如同拍向一只脆弱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