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孝宗实录》中也提到这场火:“(六月)己未夜阙里宣圣庙灾……”
又在七月中提到:“监察御史余濂奏,近者回禄之灾及我孔庙,殿宇门庑碑刻之类荡为灰烬,正道之甚厄也,而廷臣未闻有祈请之辞,朝廷未闻下矜恤之典,是君臣上下恬然于先圣之灾也。”
意思是,近日孔庙起火,烧了很多东西,而朝中没有祈请修庙的,朝廷也没下安抚的诏书,是君臣上下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以此,孔弘泰也上奏请求调拨钱粮以修筑庙殿,朱祐樘才准奏。
为什么朝廷上下对此“恬然于先圣之灾”?是因为历史上公认这把火是孔弘绪自己放的。
自己放火,自己救火。
孔弘绪想借这把火,主要目的是让朝廷上下觉得,是因为衍圣公的传承没有在正脉,上天要警告朝廷把衍圣公的爵位还给他孔弘绪,至少也还给他儿子。
但孔庙起火这么大的事,皇帝怎可能不查?一查到到放火的人就是救火的人……
皇帝会怎么想?
你们孔家玩阴谋手段很在行啊!
最后皇帝就看破没点破,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几年后孔弘泰死了,孔弘绪也没祈求说把爵位传回给自己,刚传给他儿子,他人也死了……这兄弟俩前后脚的亡故有没有什么阴谋阳谋,在史书上再没着墨。
《明史》却也提到孔弘泰对此事的态度:“……弘泰还,亦斋哭如居丧。弘泰生七月而孤,奉母孝,与弘绪友爱,无间言。十六年卒,弘绪子闻韶袭。闻韶,字知德。明年,新庙建,规制逾旧,遣大学士李东阳祭告,御制碑文勒石……”
大概就是说,这把火起了之后,孔弘泰也很伤心,并以此染病,四年后病卒。
至于孔弘泰知不知道这把火是他大哥放的……很可能是知道但无法去点破,而历史上孔弘泰没儿子也很可能是被家族给刻意抹杀,可能也是到这把火之后,孔弘泰才逐渐明白其中的关节。
……
……
眼下皇帝把问题抛出来,李东阳也回答了。
张周说孔庙要起火,李东阳说,咱不可信。
朱祐樘道:“李卿家,若是有人刻意要纵火,不知罪当几何?”
“这……”李东阳心想,张周还是想引诱别人放火?
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自己提到有这么一把火,却又等着别人放火,这手段……怎么让人看不懂呢?
李东阳简单思索之后道:“罪当不赦。”
这还用说?
别说是在孔庙放火,就算是普通人家放火,那也是“杀人放火”的大罪,李东阳其实就是想问,张周到底还提过什么,让陛下您这么在意,特地要请我来说?
朱祐樘道:“今日之事,应该无外人知晓吧?”
“陛下,您是说?”
李东阳看了看周围,四个司礼监太监一个都不少,加上他李东阳,还有给皇帝发密奏的张周……这都不能叫无第三者知晓吧?
“朕也就明说了。”朱祐樘道,“秉宽跟朕提,说是他算出,曲阜之地将有人图谋不轨,以衍圣公人在京师,不能兼顾于孔庙之事,借机放火挟朝廷君臣,以此为自重。至于是谁,朕不想明言。”
李东阳闻言皱眉。
这他娘的是不用明言,不明摆着说就是那位前衍圣公,我未来的亲家公孔弘绪?
李东阳随即在想,这是让我去提醒孔弘绪,让他幡然悔悟?
转念又一想。
如果是子虚乌有的事,我去提醒,孔弘绪肯定把我当疯子!就算我暗示他,他也会觉得我是在无中生有。
哪怕孔弘绪真的有放火的想法,我去提醒他,他能承认?
张秉宽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陛下,臣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跟臣说这些。”李东阳道,“哪怕张周真的能算无遗策,他难道不知言在事前,而证在事后?”
朱祐樘笑了笑道:“朕也正是这么想的,但朕就是想问问李卿家,此事你是想告知于他,还是想抓他个现形?”
“啊?”
饶是李东阳自认为,把张周这个人研究得很透彻,他也想不到张周和皇帝居然会一齐来问他这么个问题。
提前算到孔弘绪会放火不说,还问他李东阳,是要提醒,还是抓现形?
这不其实也是在告诉他,我们知道孔弘绪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体谅到你嫁女儿这件事有点委屈,我们愿意帮你想办法,把这桩婚事给推了?
就算是……
皇帝的提议,真的令李东阳很心动……李东阳也在想,这我怎么去说?难道告诉皇帝,咱孔庙别保了,就让孔弘绪去放火,等放完了抓他个现形,证明他是狼子野心之人,就为了帮我推个婚事?
朱祐樘笑道:“朕想李卿家先前那句话,分外有理,事既未发生,也不过是秉宽的无端揣测,朕想派出人手,于五天之内到阙里宣圣庙之前,埋伏之后亲自验证。不知李阁老以为如何?”
李东阳道:“陛下,如此只怕抓也只能抓到纵火之人,问不出主使。”
此话一出。
连戴义他们都听明白。
这都跟皇帝探讨起事情的可行性了。
李东阳这分明就是站在皇帝和张周一边,准备抓孔弘绪个现形,以此让孔弘绪彻底陷入到万劫不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