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正统之争

……

现场的争论进入白热化。

就一个心学问题,双方唇枪舌剑,在场人似乎全都忘了这居然是大明的太子,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其所见所知,好像真比那些盲目推崇张周心学的人,强了不知多少。

在场的听众似乎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年纪轻轻的太子有资格要拜进张周的师门,因为太子好像真的已经领会到了心学中高深的层次。

不然的话……为何岭南学派继承衣钵的大弟子湛若水都是满头冷汗呢?

他是因为惧怕太子的身份?

如果是因为惧怕,那上场的时候就会怕,会随着辩论的推进而更加泰然自若。

可现在明显是反过来,越辩头上的汗珠越多,这也正说明,在这场交锋之中,湛若水明显是落了下风。

而此时台阶下面观战的孙澈三人,人都傻眼了。

一路跟着朱厚照走来,虽然朱厚照也曾参加过不少次的论学,但每次朱厚照的理论都是那么几句,还以为朱厚照是那种“一招鲜吃遍天”的无知小儿,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位太子还真是遇强更强。

这套理论,他半路上怎么不跟那些人说呢?

如果能说这么深入的话,谁敢轻视他?

还是说太子觉得,跟那些虾兵蟹将论学斗法,完全没必要拿出自己真实的水平来?

朱厚照立在讲坛上,仍旧侃侃而谈道:“张先生教导我,‘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世间之理,没有善恶之分,也没有对错之别,所在于人心所概念,生死无常善恶无差,正因致良知而无私欲,正因有奉献之美而成就无上德性之典范。我不过是一些浅见,还望你能从中领会。”

说到这里,朱厚照转身回到观礼台一边,朝张周拱手行礼。

张周等人也站起身来,除了张周之外,周围的人都赶紧回礼。

而此时湛若水立在那,却不知说点什么好……

不是说他没有理论去跟朱厚照博弈,而是因为……他也觉得这小子说得有道理,而且对方还是太子,如果没有十足能辩倒对方的把握,他是不敢随便发声的。

退一步说。

就算能辩倒太子,他又有那胆气去说吗?

身为举人,在这种大型的辩论会上,都会吃亏,因为他知道这世间的“理”之中,就存在一个“尊卑有别”,身为臣子的去跟储君争论,本身就站在了道义的劣势,天地君亲师,太子相当于“君”,如果你为了你的先生去跟君争论,这本身就犯了儒学中的大忌讳。

一边要维护儒学道统,一边却还去破坏?

那还怎么让人认可他的理论?

所以湛若水站在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不论的话,那就输了;论的话不懂得尊崇储君,也是个输。

双输。

湛若水脑门上的汗珠,也正说明他不能恪守本心,还是要被外物所扰。

……

……

等朱厚照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周走出来笑道:“阁下,陈白沙的理论,在下是很推崇的,在我完善心学过程之中,也承蒙陈白沙学术上的指引,如此鸿儒,在下无缘相见,可说是遗憾!”

“啊!?”

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哗然。

张周居然主动去推崇陈献章?

还说你自己的心学,得到了陈献章理论的一些点拨?

这是你首席大弟子把面子给争回来,让世人都知道你张周的心学才是正统,而你自己却好似非要自贬身价一般。

湛若水道:“张学士对于儒学的领悟,在下佩服。”

连湛若水现在都不敢说,陈献章的心学理论,对张周的心学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了。

但经过张周这一说,至少岭南学派的面子算是保住了……如果没有张周这番话,那大概自己还不用回到岭南,学派就散了。

论学输了,对面还有太子撑腰,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的心学不过是理学的变种,就是个杂交体,那还有什么资格光大门派?

张周道:“学术之见并无对错,也不分善恶,正是为心学所追求的典范。正所谓这世上学术本就没有派系之分,都是为研究儒学而已……阁下高见,在下先前也是受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