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小师妹,做幕僚最重要的是什么?

苏闲闭目,浑身微微颤栗起来,似是又回忆起什么,抑或是某个曾缠绕他多年的梦魇又一次回来了。

韦眉不禁伸手,握住前方某只冰凉青白的手背。

大郎那时候还小,裹儿也还未出生,或许都感受不深,但是她却清楚知道,当年七郎被废除帝位遭遇的那一系列事情,在其心中照成的阴影,哪怕到现在十几年了,依旧未消。

甚至有些深夜,韦眉梦醒时,经常发现夫君七郎梦中颤栗梦呓,呼喊求饶。

苏闲嘴皮子有些哆嗦道:

“信上还提了,相王他们的线人发现,卫氏好像也派出了人,随母后派来的宫人一起,赶来龙城……卫氏那两位亲王若是无事,派人来此地做什么,难道龙城还有宝物不成?还是说,也是来给裹儿送生辰礼的?可明明就是他们在母后面前进的谗言啊!”

谢令姜话头顿时卡住,她想了想,微微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令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苏伯父,保持沉稳表情,张嘴欲语。

苏闲走至门前,手扶门框,呆然北望:

“我都已拱手让出帝位,您却连一个远在偏僻江南的闲散王爷都不让我当。

“明明是他人造反,您却第一时间猜忌远在江州的儿臣,派宫人日夜监禁,好不容易平叛收兵,片语只言也不传来一句,降旨贬为庶人,禁足在这破落地界。

“或许这十月怀胎的骨肉血亲,在母后心中不过是外人罢了,卫氏侄儿们才是您的家人。”

他痴笑连连,仰头呢喃:

“有相士曾说,我貌太宗,长乐貌母后,相王相最贵……您便从小犹爱长乐,对相王也更为亲近,最是冷落我,对儿媳眉娘、长孙扶苏也挑剔不满,甚至公然对身旁人说,扶苏很像被您废黜太子位的大哥。

“母后啊母后,您就这么厌弃儿臣一家?连可能比长乐还更貌似你的嫡孙女都不瞧上一眼?

“哈哈,眼下卫氏进言,您是派宫人送了一壶毒酒来吧?还是一匹白绫?一张空白无字也无话可说的圣旨?让我们这碍眼一家人自己体面些,齐齐下去?”

这些包含母子恩怨、皇家秘辛的话语在空气中悄悄回荡,谢令姜、袁老先生等外人噤若寒蝉,哪敢随意议论这些。

韦眉、苏大郎还有苏裹儿却是听的愈发沉默。

苏闲门前呆立,北望呛悲:

“我只想做个闲散富家翁啊,只想陪伴妻子儿女补偿亲情,安安稳稳过些富贵日子,什么文皇鼎剑,什么祖宗基业,什么江山社稷,我说了我全不要……您为什么连这一点都不施舍给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七郎,为何要说这种丧气话!你怎么对得起泉下的太宗、高宗皇帝?”韦眉起身驳斥。

苏闲垂头丧气,低语道:“是子孙没出息……”

“苏伯父真的无需如此悲观。”谢令姜欲言而止:“现在明明是相王殿下占优的局势,按理说,形势是会越来越好的,只要再熬到……”

苏闲摇头打断:

“熬不过去了怎么办?不说母后派来的不知名宫人,卫氏这次来人,不是冲我是冲谁?母后甚至还默许了此事,这才是最令人寒心的。

“贤侄女,你寄封信回去吧,让你阿父通知相王小心一些,送走我们,卫氏最后的目标就是他了,什么局势占优?母后若硬要让卫氏继承皇嗣,相王拦得住吗?

他声音有气无力:“这种一意孤行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当初那么多不服的声音,结果发生了什么?酷吏与女官练气士一起清洗朝堂的事都忘了?狄夫子都被贬为了县令。再来一遍又如何?”

谢令姜顿时沉默了,摇了摇头:

“若卫氏真敢下手,我就带你们先躲一躲,等局势好转再回来不迟,我这就去信,请示下阿父他们。只是不知道卫氏会派什么人来,其中有没有练气士。至于派来的宫人……”

她垂目注视信纸上某一行字,轻声读诵:

“‘出宫者,不知何许人也,六品宫人’,有些语焉不详……此六品,到底是指官职还是练气,或者两者皆有?”

谢令姜并不太清楚,大周朝的宫廷女官体系,但却知晓,那洛阳的深宫,有上万宫女都无名无姓,其中有不少宫女自幼开始练气,卫氏女帝择天赋优者,做身侧女官,虽默默无闻,可却是一股不容小窥的群体。

看着寂静下来的屋内,谢令姜忽道:“其实,若有个人在此,说不定会有法子,他法子最多了。”

苏裹儿替父问道:“谁?”

谢令姜脸不红心不跳:“我大师兄,他一定行。”

苏裹儿微怔,苏闲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速速请来。”

“去请可以,但有一个条件,苏伯父眼下必须帮大师兄一个忙……这样我才方便去请。”

谢令姜眸底微闪,别过脸,挥了挥衣袖:

“我大师兄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苏闲微微啊嘴,一众人表情各异。

(戒色第六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