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女史。”他一脸郑重改口。
容真盯着他看了和会儿,少顷,脸色不爽的出门了。
周围的女官们交换了下视线,默默跟了出去。
王操之目送便宜姐姐背影离开后,头不回的,朝后方的燕六郎嘀咕:
“让我们干活的时候喊职务,她是不是也得喊王掌柜,那直接喊小弟名字干嘛……记得以前都是喊小弟王掌柜的,现在都不叫了,直接呼名字了,欸,对了,燕兄懂的多,可知这是何理啊?”
不见后方的燕六郎吱声。
王操之好奇回头,只见燕六郎不知何时,手里喝完的空水瓢掉到了地上,望向他的眼神,似乎……满是肃然起敬的神色,还朝他重重抱了下拳:
“王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
……
“六郎刚刚在水房里,和操之聊什么呢,看你俩勾肩搭背,道别时都依依不舍的,不是,你俩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没……没聊什么。明府,卑职突然觉得,王兄是个大才啊。”
“钱财的财?”
“这……都有吧。”
不久前,欧阳戎告别容真、宋嬷嬷等人,返回浔阳城。
回去的路上,他好奇盘问起了燕六郎。
后者此刻一脸感慨万千的神色。
欧阳戎瞧了眼他表情,叮嘱一声:“六郎别跟着他学坏了。”
“那肯定没王兄这么大胆。”燕六郎叹气。
欧阳戎撇嘴:“把他放在浔阳石窟那边,其实也有小师妹和谢夫人的意思,锻炼下他吧。”
燕六郎忍不住说:“王兄一点也不用炼。”
欧阳戎挑眉,眸光上下看了看有点奇怪的燕六郎。
他微微颔首赞同:
“看起来,好像确实是处理好了与容女史的关系,本来我还担心来着,怕他被容女史赶回来,容女史性子你们江州大堂的人也知道,不太好相处,不过现在看好像还行……”
燕六郎插话:“现在那肯定是赶不了一点了。”
欧阳戎顿住,多瞧了眼他,含笑问道:
“他刚刚该不会是教你怎么在容女史手下干活吧?”
他饶有兴致。
“咳咳。”燕六郎咳嗽不答。
这种私事,欧阳戎也没多问。
返回浔阳城。
欧阳戎先去一趟江州大堂,鞭策了下又上值打瞌睡的元大长史。
下午收到江州万年县那边官府传来的消息,江州别驾、浔阳王世子离扶苏正巡查到此县,暂时在那边逗留,算是倒数第二站吧,过几天就要启程回来。
欧阳戎顺带还收到了一封离大郎的私信。
信上没提什么安惠郡主,只是和欧阳戎聊了下一路看到的诸县风物,信的最后,还悄摸摸说,他昨日在万年县的老城区逛街,又瞧见一家云水阁,不过他过门不入,没再进去。
欧阳戎哑然失笑。
其实这些日子,离大郎以江州别驾的身份在江州诸县巡游视察,浔阳王府那边,中途没有寄去一封家信。
王妃韦眉还是很想念大儿子的,不过却被离裹儿和离闲劝阻了下来,不准她去嘘寒问暖。
浔阳王府那边漠不关心归漠不关心,但是作为首席谋士的欧阳戎还是得私下关注着,可不能让大郎真出了意外。
浏览完毕,欧阳戎折好信纸,夹在书里,已读不回。
及至傍晚,诸事暂时处理完毕,欧阳戎长吐一口气,以看望李鱼的名义,跟随元怀民回了趟承天寺。
没待一会儿就走了,阿力驾驶马车,拐去了幽静小院。
陪绣娘吃完晚饭,撸起袖子,一起刷完了碗,又陪她在庭中坐了会儿,天光彻底暗淡前,欧阳戎离开了幽静院子。
暗巷里,裴十三娘的车辕等候已久,欧阳戎取了几盒上好翰雷墨锭,拎回了槐叶巷宅邸。
容真让他帮忙归还元怀民的《桃花源记》,欧阳戎还没给。
白日他试探了下这位不着调好友的口风,不过元怀民倒是一副无所谓语气,只是叮嘱他别弄掉了就行。
而且白天欧阳戎还问了问元怀民考察陶渊明生平事迹的工作,这老小子打哈哈过去,看样子这几日又摸鱼了……
欧阳戎摇头。
晚上,饮冰斋,欧阳戎用翰雷墨锭哄了哄小墨精妙思。
女仙大人颇为满意,不过一听到欧阳戎让她再挤灵墨,顿时背过身去,蹲在衣柜角落里里,画个圈圈诅咒某人。
欧阳戎无语。
不过已经有一枚红黑符箓了,作为底牌,至于第二枚符箓,倒也不急。
其实欧阳戎也不太清楚妙思生产灵墨的具体细节,小家伙也一向讳莫如深,不和他多讲其中细节,一看就是老有被迫害经验了,知道不能彻底露底,容易被黑心老板剥削。
而且平时看妙思经常喊着“一滴都没了”,在他和小师妹面前,天天叫苦卖惨……一看就是個老油条了,生存小妙招拉满,相信她应该会和元怀民很有共同语言。
一天时间,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去了,欧阳戎安排的条条是道,每一环都得兼顾的到。
不过鉴于欧阳戎已经数日晚上没有回去吃饭,甄淑媛似乎已经有些怀疑起他了。
欧阳戎开始寻思,找个机会解决下婶娘对绣娘曾经误会的事情了。
不过前提是绣娘愿意正大光明的见婶娘。
欧阳戎叹了口气,转头看去,已经月色入户,走去洗洗睡了。
……
欧阳戎是在丑正刻被吵醒的,也就是凌晨二点左右。
起初好像是叶薇睐夜起尿尿,他朦胧醒了下,翻个身抬个腿准备再睡,可不一会儿,迷糊之间,院子外传来匆匆脚步,里屋刺眼的灯火亮起,有森凉的夜风入屋。
欧阳戎蓦然睁开眼,瞧见面前白毛丫鬟一张担忧脸庞:
“是监察院那边的一位女官来找,燕大哥也刚刚赶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甄大娘子也被吵醒了,派半细过来知会檀郎……”
欧阳戎立即掀开被褥,穿鞋披衣。
“他们人呢?”
“待客厅那边。”
欧阳戎冷静听完,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眉头皱起。
“好。伱先睡,没事的。”他安慰了叶薇睐一句,却迅速穿戴完毕,大步离开。
出门前,抱起了一只琴盒,一起离去。
……
夜极深。
浔阳坊,江畔悬崖边的旧州狱大牢外面,此刻亮如白昼。
一只只火把点亮,照亮周围所有阴暗角落,不留一点暗处隐患。
上百名黑甲将士,脸色冷峻,守在州狱大牢的高墙外。
如鹰般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房屋、草丛。
这些精锐的黑甲将士们隶属于前线军中的玄武营。
上一次出现是在东林大佛的佛首车队入浔阳城的时候,也就是星子湖大佛倒塌那一日,被秦彦卿带过来的,配合监察院女官们绞杀敢于埋伏车队的天南江湖练气士。
此刻,看这架势,今夜没有外人可以靠近这座旧州狱大牢四周的三百米范围……
一条两侧布满漆黑牢房的昏暗甬道尽头,水牢的大铁门正紧紧关上。
铁门的门外,正有三道黑影,纹丝不动的等待。
门口两侧的两只火把,焰火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