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同样也有自身优势,粮产丰厚,弓卒闻名天下。
但让鲁肃没想到的是,合肥之战后代替他坐镇江夏的是吕蒙,他被孙侯留在了建业,赋闲职。
闲职就闲职吧,鲁肃仔细总结得失,写了一篇长长的奏疏,针砭江东时弊,制定了江东强军之法。
只待孙侯上门便陈于主公,定能帮其争天下!
但除夕夜甘兴霸的拜访击碎了鲁肃的所有计划。
看起来合肥的战败同样也刺激到了主公,只是他选择的对策与鲁肃的计划相去甚远。
联曹制刘……呵!主公为何不懂,曹操占据中原与冀州此等丰腴之地,联曹灭刘,若刘灭,曹当何图?
此举无异于欲求狐裘而与狐谋皮也!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个裹着狐裘的健壮身影站在了鲁肃身侧。
静谧了一会儿,这个身影缓缓道:
“久居江东,如今方知海之阔也。”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感叹却让鲁肃怒气上涌:
“甘兴霸!”
甘宁抬了抬眼皮,不耐烦的掏掏耳朵道:
“某还没老,子敬不必如此大声。”
鲁肃恨不得抽出剑来,于是言辞愈发不客气:
“汝无羞惭乎?”
甘宁看着大海,脑袋里想起来的是儿子甘瑰的寥寥几封来信。
这个脾气与他颇为相似的儿子,在上一封信里大喇喇的嘲笑他这个老子:
“鱼鳖困于江河,蛟龙遨游于海。”
并称他甘瑰迟早有一日要“称霸海上”。
如今见海而想起来儿子言语,甘宁颇有一些心绪难平。
因此,即便此时鲁肃愤怒质问他“无羞惭乎”,甘宁心里泛不起半点怒意。
“我非孙侯之奴也。”
甘宁的话语有一种理所应当之感:
“既然孙侯不信我,其爱将猜忌我,那我甘宁不取江东分毫,自返故乡有何羞惭?”
鲁肃冷笑:
“归故乡?难道不是投奔于刘备?”
甘宁同样冷笑:
“我返故乡之后,如何去留乃私己之事。”
说罢便重新将目光投于海面,心里琢磨着若是要在海上行驶,这船也应当要做一些改变才是。
就像他们此时这艘小船,只能沿着海岸南下,并不敢离岸边太远。
“你也知道去留乃是私己之事,我何罪于你?!”
鲁肃的声音中甚至都有点委屈了,虽非自愿,但在孙侯来说恐怕并无区别,数年声名一朝损毁,还如何能在江东立足?
“痴儿!”
此时船舱中传出来的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打断了船头的对峙。
于是鲁肃的怒意登时收敛,规规矩矩入了船舱去与母亲说话。
甘宁是从没想过,一个老妪竟能果决至此。
除夕过后,鲁肃母亲便通过身边人与甘宁送了一封密信。
在信中,鲁母言辞恳切的请求甘宁带鲁肃脱离这是非之地。
儿子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建业城内的波云诡谲她也感受得到。
并非是多么清楚天下大事,这位母亲只是做了一个不想让儿子受煎熬的抉择。
脱离江东,寻一善土,无论是隐姓埋名教书育人,还是改头换面另寻他处,都好过因那孙侯的一念喜好而尽废心血。
对甘宁来说,返回故乡是一直以来的夙愿,既然如今还能拉子敬一把,那岂有不为之理?
而对于甘宁来说,如何拉上鲁肃也简单的很:
以鲁母为质便是。
毕竟鲁肃乃是纯孝之士,母亲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嗯……似乎跟儿子说的那个徐军师差不多。
至于因此损毁的名声什么的……甘宁表示嗤之以鼻:
老子还在乎这些?
再说了,若是将来儿子驾船破江东,他反在江东成了儿子掣肘,那就太蠢了。
因此甘宁的行动异常果决,趁着新年老夫人出城祭祖时,劫人而走。
脱身方法也是准备了许久,重金请十数条船逆流而上作奔江东之态,甘宁自己亲自驾船藏于震泽,在躲过两拨搜查后驾船过松江入海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