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看着韩铃,说:“朕乃桓帝之子、武帝之孙。”
韩铃脸色忽青忽红,欲言又止,然后他跪下了,低着头,却不肯说话,更不肯口称“陛下”。
这样就够了,韩孺子转身走向宝座,两边的大臣还在抽泣,在地上匍匐得更低了。
宝座上,太后向边上稍让了一点,韩孺子坐在她身边,心脏突然间跳得更快,两条腿像是虚脱了一样,软弱无力。
“做得好。”太后低声道,然后向阶下的大臣们说:“哀家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质疑皇帝的身份。”顿了顿,太后严厉地补充道:“再有妖言惑妖者,罪不容赦。”
事实上,除了齐王父子,没人公开提出过质疑,大臣们互相争议的是该如何迎战齐兵,以及太傅崔宏是否该为战败负责,可太后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必须让大臣们信服,才能让他们尽力。
勤政殿里的争议化于无形,当太后命令群臣起身说话,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齐王,仍然跪在那里的齐王世子韩铃成为众矢之的,不只一个人举着笏板要冲过去狠狠打上几下,太后不得不下令将他带走。
有人出谋划策,有人举荐猛将,有人愿当退兵说客……大臣们终于形成一股力量。
韩孺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又一次感到所有事情与己无关。
没过多久,杨奉指出陛下似乎有些疲倦,得到太后的首肯之后,杨奉亲自搀扶皇帝回皇太妃的慈宁宫休息。
“陛下不该这么做。”一进到房间里,屏退其他太监与宫女之后,杨奉就严厉地表示反对。
“不该怎样?”韩孺子问。
“不该引起太后与大臣的注意,更不该参与朝廷与齐王之间的战争,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孺子拒绝承认错误,“你说过,因为我是皇帝,所以会有人主动接触我,你指的是那些勋贵侍从吧。”
“已经有人接触陛下了?”
“没有,一个都没有,甚至没人向我做出暗示。所以我想,我总得做点什么,让大家知道我是值得接触的皇帝,就像杨公,也是觉得我多少还有一些希望,才愿意帮我的吧。”
杨奉愣住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皇帝的早熟聪慧所震惊,可皇帝的成长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陛下……还是冒进了一些,太后从此会更加忌惮陛下。”杨奉不想鼓励皇帝冒险。
“有利有弊,看以后的情况吧,或许利更大一些。”
杨奉轻叹一声,“陛下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我有一些模糊的记忆。”韩孺子不想对杨奉撒谎,于是诚恳地说:“老实说,我不记得殷宰相,只是觉得他很可能会帮我圆场,景耀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那句话真的印在我的记忆里,可我不记得是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