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我觉得更像是懦弱。”
“一回事,有时候,懦弱就是聪明。”
太后大笑,突然扭头看向角落里的捧灯太监,“你很聪明吗?”
太监一脸惊慌,不敢乱动,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能不回答,“我我”
太后收起笑容,对杨奉说:“我明白了,至刚易折,懦弱却显得无害,想在帝王眼皮底下生存,一定得做出懦弱的样子,这就是武帝留给后代子孙的遗产,他以为这样一来,皇帝的位置就会很稳固。”
杨奉点点头,太后既然已经明白,他就让太后自己说下去。
“可懦弱者也有自己的手段,他们不反对,可也不支持,他们不惹事,但也不做事。我最初停止批复奏章,就是想看看大臣们到底能无为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他们比我能忍。嘿,这半年来,唯一做事的人居然是”
太后的神情微微一变,突然明白杨奉的用意就是要将话题引向倦侯,可杨奉总共没说几句话,太后找不出明显的破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杨公追捕望气者多日,看来已经深谙望气者蛊惑之术。”
“不敢当,略有小成而已。”
太后转身看向太祖衣冠,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瞻仰,怎么也看不够,“乱世出英雄,太祖手下没有懦弱者。我在想,要不要重来一次”
“天下大势仍在韩氏手中。”
太后长叹一声,问道:“如果我立英王为帝,会是什么结果?”
“天下人皆会沉默,太后的权力更加稳固,大臣们更加懦弱,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人置身事外,则大楚倾危,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我唯一的儿子死了。”太后喃喃道,“我究意为谁守护大楚江山?”
“为天下人、为上官氏。”杨奉答道。
太后再次大笑,笑声里满是悲意,因此显出几分疯狂,笑声渐歇,“妹妹很幸运,她认准了杀死思帝的人就是我,所以不顾一切地向我复仇。”
角落里的太监瑟瑟发抖,他不应该站在这里,更不应该听这些对话,他希望自己真能像木头人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杀死思帝的人不是我。”太后的声音变得冰冷,充满杀机,“另有他人,一只肮脏的手,就藏在皇宫里。”
太后原地转了一圈,抬头看着房顶,“像蛇一样,躲在阴暗之处,趁人不备,吐出几滴毒液,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太后收回目光,看向杨奉,“于是我用一个绝佳的诱饵吸引这条蛇,终于让它露出破绽。”
杨奉神情一变,他虽然略微猜到一点事实,可是听到太后承认,还是让他感到震惊,并且明白了一件事,太后的疯病并没有痊愈,而是与她整个人融为一体。
“太后不该这么做,皇帝毕竟是皇帝”
“即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太后露出狡黠的一笑,似乎抓到了杨奉话中的漏洞,“皇帝遭到两次暗害,第一次手段与暗害思帝的一样,可我已经找到解毒之药,救了皇帝一命。我知道,毒蛇还会再次出动,所以我等待,耐心等待,就在刚才,那条毒蛇果然又来了,这一回,我抓住了它的尾巴。”
“匈奴大兵压境,南军”
“这些都不重要!”太后厉声道,灯光摇晃不定,“如果皇宫里都不安全,帝王又有何意义?说什么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当皇帝,就要先从自己身边开始。”
杨奉无言以对,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在这一点上,他与大臣们一样“懦弱”。
太后的声音缓和下来,“你总说望气者的手能够伸到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