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老仓吏吓得身体一颤,住了嘴。
盗跖拍案而起,他再也不想听下去,虽然赵无恤在军事上已经奈何他不得,但这项徕民之策正渐渐显露威力,仿佛扼在盗跖喉咙上的手。如今已经有四五千人投奔过去了,其中还有不少青壮男子。
自己每削弱一份,敌人就会强大一分!这个道理,柳下跖怎会不懂?
“赵氏子手段连续不断,难不成我就只能听之任之,没有应对之策?二三子,吹响螺角,派出小舟,召集所有人来东原岛,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
百级狭窄的石阶路从山顶的大寨通向渔村,石山背后为秋末里狂风呼啸的岛屿丘陵,更远处则广袤无垠的大泽。
柳下跖很早便起来了,在山顶上停顿良久,等待东方日出。即便在这里,他仍能清晰地听见浪涛不倦的隆隆拍打声,仍能清楚地体会到大湖愤怒时蕴含的力量。
渐渐地,世界有了色泽,他看着清风吹散薄雾,朝阳的曙光照亮云层,天空变为鱼肚白的红晕,黑暗的湖泽化作苔藓的灰绿。
他拔出皮袋的木塞,灌了一口浊酒,然后开始低头审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力量。
东原岛西高东低,连天芦苇丛中,有港汊纵横数百条,可以通向大泽的各个位置,也容纳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今天,渔村和码头停泊了渔船数百条,运兵作战的长船数十艘。
等曙光照到河滩上时,在船上过夜的人尽皆苏醒过来。掀开已经不再干燥的稻草毯子,陆续停泊登岸。他们或衣衫褴褛,或穿着鱼皮鹿皮服,手持竹矛、鱼叉,背着短弓。这是被城邦国人称之为“盗”的一群人,柳下跖的子民,他们离开洞穴和茅屋。离开渔村和滩涂,连夜来到东原岛,大野泽的心脏所在。
打渔为生的土著夷人们燃起枯黄的芦苇,清洗鱼肉准备朝食。其余没带粮食的只能咽着口水干看。不时发生因抢夺食物而引发的骚乱。师帅、旅帅、十二岛主,三十六洞主各自约束着自己的手下,他们应召而来,齐聚一堂,仰望着从大寨顺着山路走下的“将军”。
柳下跖没戴胄。身上只穿着陈旧的皮甲,身后随从不多,但谁敢怀疑?谁能怀疑?他才是大野泽真正的王者!
“见过将军!”
群盗沸腾了,牛角号,螺号不时响起,更多的人则敲打竹矛和木盾。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敲打声响彻岛屿,最后吧嗒吧嗒的敲打整齐划一、摄人心扉,犹如上百根大树在互相搏斗,直到盗跖双手往下重重一按。让他们安静。
敲打声停了,不少人乘着这间隙,叫嚣着今天要喝到“将军”赐下的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