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肘子想起每天把头发潦草地盘成一个粗髻、英姿飒爽地跑在集训队伍最前方的钟大娘,不由自主地猛点头,像只啄米的傻鸡。
陈笺方目光被移动傻鸡吸引,“是集训的新人?”
酱肘子拱手大声道,“在下漆七齐,清水镇人,老父曾为陈家做活,因爷爷过世,老父就回乡里给爷爷制棺修坟去了!”
陈笺方脾性温和地亦拱手道,“在下陈笺方,陈家长房二郎。”
“您就是陈二郎!”酱肘子仿若被闪到,五官被读书人自带的光芒堆积得皱成一团,双手在衣摆处狠狠擦了几下,恭恭敬敬躬身作揖,生疏地咬文嚼字,“久仰久仰!”
周二狗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说得你真知道似的...”
明明文化水平,和他不分伯仲。
酱肘子一拍巴掌,五官活起来,大声道,“此言差矣!我们镇上读书的崽儿,大考小考前,你知道要干嘛不?”
“干嘛?”单纯快乐肌肉男周二狗到底被勾起了兴趣。
“拜神呐!”酱肘子“啪”地一声拍了大腿,“先拜孔夫子,再拜青城山院的乔山长,最后拜咱们宣城府独有特产陈家二郎和乔家大郎!一个十八岁中举,一个十三岁中举,求学神吹口仙气,保他们小考小过,大考大过,不考也过!”
显金一边低头搅和纸浆,一边终于勾唇笑起来。
这活宝,是真会来事。
就看是他的嘴硬,还是钟大娘的心硬了。
陈笺方听见熟悉的名字,余光下意识瞥向显金,见显金神色自然,便长舒一口气,再拱手作揖算是让过,“过奖过奖!宣城府藏龙卧虎,小儿怎敢与孔孟、乔师比肩。”
害怕这位活泼的七七七再说出让他难堪的奉承,陈笺方眸光赶忙移向纸浆水槽,又见水槽旁没有成形重叠的湿絮,敛眸轻道,“一张都还未得?”
显金闷着点了头。
李老头儿说,做纸既要考技术也要考心性,之前她心性非常平和时,跟老李头当搭子,秉承着做得出来就做,做不出来也没人扣她绩效的松弛感,倒是做出过几张还不错的四尺宣,如今她一方面警惕于时间的匆忙,另一方面又顶着陈记三间店子压身的压力和一堆人隔岸观火看她究竟行与不行...
说实在话,投胎转世之前,显金也不过只是一个在象牙塔里念书的病弱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