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苦涩无比,当初之所以能给樱哥兄妹一碗饭吃,一个栖身之所,是因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因由,并且那时候看来危险也没有当前这么急迫,所以知道的都能忍。到了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事关自己骨肉乃至自身的切身利益。能容忍的又有几人?
却听冒氏又来了一句:“杏哥。原来你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知道咱家现在就指望着你了,你得赶紧去求亲家夫人,求姑爷,求武大将军啊,咱们这样干坐着算什么事?早点知道也好应对,是不是大嫂?”说到这里,她才想起很久不曾开口的许樱哥,便带了几分阴险看向许樱哥:“樱哥。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明知故问了,谁都知道那两府都不是良配,所以许抒宁死也不肯让梨哥嫁过去。冒氏不安好心,但许樱哥还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害怕自己不肯嫁而为一家子招祸,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许樱哥抬起头来看着冒氏,轻轻蹙起眉头:“皇命难为,三婶娘认为我该怎么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许家无偿照料了他兄妹那么久,她再不愿意也应该理所当然地站出来。不然就是白眼狼,不然就是忘恩负义,至于最后能嫁不能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冒氏很满意现在的情形,正要开口时,许徕已然拂袖而起,怒目相对地低声怒斥道:“你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许徕这是第二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如此训斥她,冒氏心头火起,尖声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是许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儿,是五郎的亲生母亲!这般大事怎会没有我说话的份?”眼睛一轮,落到垂着头扮老实可怜的许樱哥身上,险之又险地把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倒可以登堂入室的说瞎话了”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忽听门帘轻响,许衡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淡淡地道:“吵什么吵?圣旨尚未下达,你们便争论不休,若是传到外头,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许家人太过轻狂可笑?如若真有旨意下来,圣意难违,不拘是康王府还是贺王府,不管是樱哥还是梨哥,做臣子的都要高高兴兴接着。都回去!”
除了姚氏并许樱哥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却没有人敢驳斥质疑。许徕冷冰冰地瞪了冒氏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孙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起了身,木着脸,颤抖着手脚慢慢走了出去。冒氏还想说句什么话,就见许衡劈头盖脸地朝着许杏哥骂了起来:“你是武家的媳『妇』,武家长孙的亲生母亲!没事儿总往娘家跑什么?不要因为夫家宽容体贴你就为所欲为,立刻给我回去!下次家里没人去接就不许回来!”
许杏哥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两下,眼泪狂飙而出,埋头冲了出去。许衡淡定地咳嗽了一声,回头默默地看着冒氏,冒氏所有的气焰顿时平息下来,蔫巴巴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许衡目送众人走远,皱眉低声吩咐姚氏:“让大儿媳『妇』去陪着她二婶娘吧,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事。”
孙氏绝对不会开口求长房,也不会容许她的儿子为此去死,但如果此事一旦牵扯到梨哥,她绝对可以去死。长兄死,怎么又比得过母亲死更有力量呢?这天家再不讲道理,许家到底也是这大华文人的标杆,断不能『逼』迫至此。姚氏明白过来,白着脸忙忙地安排人去通知傅氏干活。
许衡把目光投向许樱哥。许樱哥手里握着一把素纨扇,一直安静地站在窗边角落里,此时暮光已深,房里又还尚未掌灯,暗『色』已经把她的半边身影尽数笼罩了进去,她的腰背却是比之前挺拔得多。
“让我去吧。”许樱哥对上许衡的眼睛,声音虽轻,却极坚定:“我知道父亲经营多年,手下忠心能干的人自然不少,哥哥这些年多在市井间厮混,过命的奇人异士也交往了不少,若是真想做一件事,总是能成十之**的。但凡事总要看利弊,看付出与回报是否能成正比。女儿认为,父亲和哥哥们所谋之事太过冒险,若是不成,便会陪上一家子人,若是成了,这一路上也不知会死多少人,他们也有父母亲人要照料,也有至亲之人会心疼。且,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最后是三妹妹嫁过去,那便是父母亲藏私,长房二房再难相亲。不如我嫁过去,大家都能有一条活路。我也舍不得父母亲为难冒险,更舍不得哥哥为了我的缘故死去。萧家,只剩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