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令姜指尖微微地颤抖,一时间,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像嘭嘭的沉重擂鼓。
她唇线紧抿,用力压下满脑子纷乱的思绪,平平淡淡看了陈珩一眼,也不再做声。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这间不甚宽敞的卧房霎时便更静了。
卫令姜的目光从陈珩肩上掠过,此时那一照白灿灿的日光如沙金般又流泄了满地,将桌案上的纸笔和白瓷茶盏都照得亮亮堂堂。
屋外,从敞开的小窗外,依稀能看见浮玉泊的一角。
碧波晃漾,湖水涟涟,隐隐有几只鸥鸟极快地飞掠过水面,啾啾鸣叫,只留下一道飞白也似的残影。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
静到仿佛是万籁都无声。
但这份静谧只悄悄停驻了刹那,便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打破。
……
“九师姐,我可是听从恩师的嘱咐,在金霞舟一落入浮玉泊后,便将两枚鹤胎丹分给了这两位道友。”
那日操持着金霞舟,面色黝黑的道人罗璋正走在前引路,对几个身位后的一名中年道姑微笑道:
“小弟就知道,恩师特意赠丹,必是要特意青目这两位道友!看看,如今师姐这不正是来了吗?还好小弟乖觉,也特意舍出了两间相连的厢房来,正巧省了师姐一个個去寻人的功夫了!”
在他几个身位后,是一个面如中秋满月,身形沉硕的胖大道姑。
她头戴火焰冠,身披绘有紫色仙鹤法衣,手里持着一柄拂尘,此时也正面带和蔼笑意。
这个被罗璋称呼为九师姐的胖大道姑约莫四旬出头,双眉斜飞如鬓,虽然身躯要比常人宽阔上整整一两圈,但在走动时,又灵巧轻便非常,仿佛一头矫健异常的人熊,自有一股凛然威势。
听到罗璋的话音,胖大道姑略颔了颔首,笑容可掬,回道:
“师弟你来做事,我和恩师都是信任的,放心,这两位道友既得了恩师的青目,日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你提早交好他们,也是落了一手好子了!”
听到胖大道姑这样回应,罗璋心头更喜。
怀悟洞主向来奉行有教无类,光是入室弟子便足有千百之众了,他虽修成了练炁,在一众门人里身份要稍高些,但也终究未高到何处,算不得怀悟洞主的真正腹心。
那日到了浮玉泊,在转赠完鹤胎丹后。
他之所以故意将厢房的牌符赠送给陈珩和卫令姜,便是打得迂回讨好怀悟洞主,以在自家恩师面前卖乖的心思。
今日。
见这平素总随侍在怀悟洞主左右的九师姐亲至,还特意询问那两个被恩师赠送鹤胎丹的男女,要知他们的去向。
罗璋只觉得自己那番心思可算是没有白付,已露出回报的苗头了。
不过两间厢房罢了,些许符钱而已,没了还能再赚。
但人情。
这东西可不易赚……
能被怀悟洞主赠丹,如此看重的,无一不是潜龙人杰,假以时日,个个都是能闯荡出莫大名声的大修士!
能在他们尚未起势时,就用区区两间厢房同他们攀结下交情,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罗璋知晓自己修道天资并不如何,说不得炼到死,都只是在筑基境界上徘徊,早晚是要入土的,若不得机缘,只怕是进不入紫府,辟不开那口“身内外之府”。
相反。
在坐贾行商一事上。
他自觉倒是颇有天赋,算是个中好手……
若非精通珠算,他也不可能提早见机,赌上所有的符钱,去购置浮玉泊浦屿上的客栈厢房,如今也算小赚上了一笔。
……
“不过,人情也就罢,那两位纵是日后成了大修士,能够稍稍念起我罗璋赠厢房的好,便不枉费我老罗的一番心思了……最首要的,还是幸亏乖觉,今日在九师姐面前露脸了,说不得在恩师面前也快要大大露脸了呢!”
罗璋笑嘻嘻登上长梯,躬身向后虚引,一边继续领路,一边乐呵心想:
“恩师见我对他老人家看重的人杰如此礼遇,说不得也是欢喜的,更要夸赞我呢,万一他老人家一开心,大大方方赐下我一篇开府真法,那才是切实好处!真真正正的大好处!”
他和怀悟洞主的那千百弟子一样,与这位炼师虽具师徒之名,却无真正师徒之实。
只能是借这炼师弟子名头,让身上风光些罢了。
但要说什么实在获益。
却是寥寥……
罗璋已是练炁八层,只距离一层境界,便能练炁圆满,尔后更能顺理成章的修成真炁,筑下道基。
那时候,他也能名正言顺称自己一声筑基道人。
不过筑基之后,便是紫府了。
这重境界,又需得一篇“开府真法”,才能够因势致导,开辟出紫府来。
而那紫府异象又有上中下三等之别,每一等间的差异,可都几乎是天差地别。
九州四海之内“开府真法”足有数万之多,再加上前古遗泽,和一些天宇、地陆的掠夺所来,那便更是数之无尽了。
可纵是“开府真法”密如夜间繁星。
能够开辟出上等紫府异象的真法,却是寥若晨星。
似这等上乘真法,向来只在八派六宗和十二世家流转,从未向外泄出过。
纵是连五光宗和花神府这等大派,也是无缘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