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与宋如朴攀谈的丁韪见得这突如其来一幕,肉跳心惊,狠狠怔了怔,才忙不迭驾着阴风,亡命般远远遁开。
那护卫丁韪车辇的数百鬼将,也皆个个失神。
“这……这……”
等到足足退去了十里外,胆气才方稍稍又一足,骇然回头望去。
却见血河钻进的那口幽暗空洞中,不知何时又升起了一圈光晕,化作禁制,牢牢实实将洞口封住。
两鬼骇然相视了一眼,皆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宋如朴哆嗦了几下,浑身都在颤,一脸苦相,道:
“二公子,这石柱怎就突然碎了?你家学渊博,见多识广,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观经一事,究竟成还是不成?”
丁韪皱了皱眉,苦笑一声,道:
“若是观经出了错漏,那位陈兄,只怕早已被剑气斩杀当场了,而今,应当……是成了吧?”
两鬼四目相对,又是一阵无言。
在彼此都惊疑不定间,天地间忽而一阵宏音发响,血光大作!
在千丈石柱碎裂的断块内。
一道模糊不清的瘦削人影似在石柱崩碎,血河出现后,也挣脱了某种束缚,悠悠扬扬升起来。
其身侧伴随着冲霄的森厉魔气和密密麻麻的狰狞道兵,若隐若现,景象凄怖,如是一尊九幽深处的大魔冲破幽障,降临于了人间!
群山震荡,千峰发响。
回音久久不绝于耳,直叫众鬼双耳欲聋!
而那道如日临尘,声势赫然的人影在显世后,却并无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举动。
他只向西望去,怅然长吟了几句,身躯便如山雾般消散,彻底兵解而去。
“日落三杯无事酒,人闲八句自然诗,来朝云过青山外,回首空闻猿鹤悲……
乔玉璧,多谢你留我传承,是我输了你一招,技不如人,无怨无悔!待我转生过,再来同你清算这桩恩怨!”
整片五云野的山石草木皆被震得隆隆而动,响彻长空!
一时之间。
众鬼皆是惊骇,手足无措。
而远隔数百里外。
一座孤寒高峰之上,面白无须的丁宪正在阖目静坐,头顶悬放着三朵璀璨金莲花,焰火流离闪烁。
突然。
这位五云野主人心有所感,率先腾云而起,将目光望去,正巧望见那人影消失的一幕。
尔后便是宏音大放,饶是以他的鬼道修为,都被震得半边身躯酥麻非常,心头惊慌。
“这莫非……就是乔真君提到过的那位阴兴老祖?有人在取出‘阴蚀红水’的传承后,也解脱出他遗留石柱中的最后一股神念了?不过这老魔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脱身……”
丁宪瞥见断裂的石柱,和那被光晕封住的幽深空洞,心下一沉。
他想了想,自觉以自己的修为,却还是难以包揽此事,若是出了什么错漏,只怕这微末之躯,却还难以承载。
遂掐了个法决,头顶悬放的三朵金莲一收,就化作一道湛湛黄光裹住身躯,掠空而去。
过得小半刻钟后,丁宪突然在一座高耸灵峰前降云停下。
他翘首望了一眼,先伏地叩首拜了三拜,礼数周全。
尔后才是一步步拾阶而上,并不是直接化光而走,登进山头,丝毫不敢怠慢。
在那灵峰的顶上,存有一座红顶红瓦的简朴道观,并无什么华贵装潢,也未有什么住持、道童在其间居住。
唯有在殿上塑着一尊庄严神像,约莫丈许,高大非常。
那神像的双目处虽无点睛,只是空白一片,却也给人一股犀利锋锐,仿是无物不斩的姿态!叫人望之生畏!
在丁宪一步步虔诚登阶上山之际。
那庄严神像霍然一动,眼眸中霎时精光大作,直将整片天光都压得一黯,不敢争辉!
“这是……”
丁宪先是一惊,旋即大喜。
然而还未等他多做动作,耳畔忽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道:
“丁宪,那阴兴老怪已去转世了,方才不过是将死时的言语罢,你不必忧虑。”
“原来如此,真君果然神通广大!”丁宪闻言停了脚步,将头一低,恭恭敬敬开口道:
“不过,那取了‘阴蚀红水’传承者,他——”
“他唤作陈珩,东弥州人士,生父乃是陈玉枢那邪魔,同某是多年的仇寇了。”
那淡漠声音打断了丁宪未尽的言语,话语中并未流露出什么感情来:
“在陈珩修成‘阴蚀红水’后,你命他来金鼓洞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