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先是见得在前领路,身形被一道凄凄阴风包裹住的丁韪。
继而。
便是一道白昼流星也似的夺目遁光掠破重云,驰动间芒光璀璨,烨烨生辉,刺啦一声,霎时就转过了里内距离,在眼前缓缓降下,落到小山腰处。
“……什么?”
看清那皓白遁光中的人影时。
饶是以丁宪的甚深城府,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随即微不可察地皱起双眉来,脑中瞬息转过了百千个念头。
“世上竟存有这般的天成相貌,不是神通造就的吗?真是奇也怪哉!如此,只怕玉儿……”
丁宪心下叹了一声,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他眼中光芒闪动,就大笑下了车辇,率先上前迎去。
在一番见礼。
互相攀谈了一阵后。
丁宪见陈珩非仅人物风流,姿貌举世难觅,且言辞温雅,气度不卑不亢,心中更是一喜。
“此子纵是未得手阴蚀红水这桩传承,只怕也令有其他造化存身,这气机,倒是颇为异样,很是个古怪。”
几句下来相谈甚欢,丁宪不禁思道。
做为能执掌五云野一方地界的鬼神,且是在纯阳真君坐下听讲过的有缘客。
他非仅是修为高深,能够比拟正统仙道中的金丹真人,法力无边,且眼界亦然不俗。
双目运起鬼道秘术观去。
只见陈珩面上盈盈有一层明净玉色,眸光亮若天星,而一身气血筋骨,更是如个万炼法钢一般,哪怕如今引而不发,也炫目如烈日虚悬,给人一股莫大的压迫感。
丁宪自忖,若是丁韪同此人不计手段、生死来相搏,只怕走不出五十合,就要被当场擒杀。
这还尚是在不运使那门阴蚀红水的景状下……
若是阴蚀红水一出。
或是连三十合。
都抗捱不过……
“难怪能破了乔真君的布置,将阴蚀红水修成,可笑韪儿还是我悉心教养过的,修行上也是小心谨慎,从不敢懈怠,却还是远远不如。”
先是微有感慨。
不过转念一想,也唯有这般人物,才会被真君出言相召,也才值得自己屈尊纡贵,亲出十里外来相迎。
这般思索下。
心底那莫名的一丝芥蒂和莫名怅然,也便更消了个干净。
“此人正是天定的佳婿也!若能傍上干系,拉拢到我这一处,不说同真君又是结下缘法,我若有朝一日坐化身死了,这留下来的偌大家业,也终是有个支撑帮扶的了!”
丁宪面上露笑,更加表露出善意来,直叫一旁垂手恭听的丁韪看得目瞪口呆,颇多不可置信。
尔后见丁宪将陈珩相邀入蛟车中,一并同行。
就更是个如坠云雾中,一时不解。
“这意思……父亲不会是要招婿吧?若是招的赘婿,这五云野的上好家业,我和大哥岂不是要分润一半出去?不对,依着父亲对小妹的宠爱,怕是一半都不止,我和大哥只能占个三成?”
他心底嘀咕一句,困顿挠了挠头。
丁韪深知自家兄弟的斤两,天资皆只能算是平平。
在地渊这等阴地里,只要不自个去找死,刻意寻衅那些大鬼神,保命存身应是不难。
但若想守住五云野这片偌大家业。
那就是个力有未逮之相了。
纵然这是真君赐下的道场,但人情关系,早晚也是会耗尽的。
况且丁韪深知,以堂堂中乙剑派的真君之尊,更不会在地渊停留多久,说不得哪天就会离去。
那时刻。
才是真正的麻烦上头……
“如此一想,招个赘婿来帮我担承,似乎也是件好事?只是不知这陈兄究竟胃口多大……不对!他看不看得上小妹还要另说才是!”
患得患失的丁韪念及至此,又未免心中好笑。
就在他凝思之际,一众鬼将、鬼仆,早已是护卫着蛟车去得远了,抬目望去,连依稀行迹都望不见。
只剩几个丁韪自己的亲卫,还尚留在原地等候。
他们见着丁韪垂袖呆立。
面上一时现出笑意,一时又愁眉不展的模样,皆是摸不到头脑。
“二公子……”
一个亲卫小心翼翼唤了句。
被突兀一惊,丁韪猛得回过神来。
又将目扫去,触到的皆是一片古怪目光,丁韪不由得面皮一烫。
“父亲也是心急,走得这般急匆匆,速速随我跟上,莫要慢待尊客了!”
尴尬清咳了一声,丁韪忙架光飞空,飞速赶去。
那几个亲卫齐齐应了声是,也纷纷化作鬼烟,疾追上天。
……
……
一路电掣风驰,浊雾开散,两侧的山峦河湖飞快退去,只留下模糊不清的残影。
未过多久。
蛟车中的陈珩,便见得下空现出了一片宫阙连绵成群。
种种金碧璀璨,艳艳生光,甚是个华美。
此时,两头拖拽宝车的冥蛟见得这景状,皆长吟一声,缓缓降了云头,落到一处偌大的,仿是由青玉颜色的奇岩砌成的广场上。
“洞府布景粗陋,莫怪,莫怪,请!”
丁宪笑眯眯下了车辇,领着陈珩穿过广场,一路穿过数重宫阙,便来到了一座绿瓦朱柱、散发瑞光的宫观里。
花光灯影,宝鼎香浮。
如若龙宫饮宴——
早有两班歌舞女侍候在大殿内,长袖缓带,饶身若环,在莹煌焰灯下,彩衣交映,衬得是一番别样的人间富贵风流,锦绣纷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