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锁住他肉身的金锁似是活物一般,正响彻开若有若无的呼吸之音,将鼎中药液聚炼进入躯壳内,帮助陈珩调息理气,滋养炁海经脉。
他猜想这金锁功用恐是惧他在鼎中蒸煮中耐不住苦楚,被生生痛醒,难免乱了施术的步骤,才特意做此布置。
念及至此,陈珩也不再多想,体察了一番这玄奇变化,便目光转动,看向自己而今身处的地界。
只见这赫然是一座内里甚为宽广的大殿,由四根龙龟大柱做内里支撑,别有一番气象。
数十口铜炉药釜,丹台火灶皆是零散错落着。
殿中最左布有一方斑驳玉案,通体满是烟熏火燎的板壁痕迹,其上堆叠有一捆捆如山般的书简,还有几本似是不慎被扫到案下,微摊一角。
陈珩定目观其字样,倒依稀像是丹术药典一类的典籍。
而最过惹得人瞩目的。
却还是殿中正位处,一面高约十丈,光刻鉴人的仙鹤铜镜——
陈珩所置身这口的六龙宝鼎,离铜镜并不算远。
他一看镜中自己的形貌,便目瞳微缩,颇有些吃惊。
“这具貌相,给修道带来的唯有无数烦恼……而今倒是暂时被遮去了,也不知究竟是祸是福?”
陈珩见状不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只见此刻镜中。
他整张脸赫然是青红相映的一片,颜色鲜艳,狰狞无状,若是放于俗世中,只怕能止小人的夜啼。
“应是药性太过,在鼎中又火候失当,才炼出了此般下场?”
陈珩稍一感应,也得出了个大差不离的结论。
他自觉至多过得半月,便能化去这股淤结的药力,重回原貌,并更不在意,从镜面抽离回了目光。
只是左等右等,直至鼎中所剩无多的药液都已殆尽后。
六龙化形而成的金锁还是牢牢困缚住肉身,纹丝不动。
陈珩向外呼唤几句,也不见什么道童入内,又等候许久都不见什么人影。
于是索性将心神沟通金蝉,进入到一真法界里去。
……
短瞬的恍惚后。
依旧是那片上无天日月星、茫茫无野的空间——
陈珩舒展手脚,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只觉沉疴尽愈,周身经脉、穴窍无不运使灵便。
此时腹中。
已是赫然多出了一口皓白潋滟的炁光之海,灿如琉璃净华,正在徐徐而动,润泽形骸,源源不绝也似!
“筑基第一重——炁海生化,总算是成就此境了。”
他感慨一声,将袖一抬,疾放出来了一道匹炼也似的白色真炁,“轰”得往地面一落。顿时砸得浑浊烟尘四起,现出了一个深深大坑!
“这便是真炁?倒是不凡!”
陈珩又取出雷火霹雳元珠等符器,轮番运使了一遭。
见种种符器威能皆非往日间以胎息驱策时可比,往往要强出了数倍不已,这才满意收起。
胎息与真炁本就不可置于一处并论。
他之能够以练炁境界逆伐筑基真修,那是因“太始元真”本就为宇内外一等一的练炁法门,举世罕有!
在选择以此法门成就筑基境界后,自也是在体内筑定下了深厚到无以复加的道基,臻至了那“呼接天根、吸通地脉”之境。
而成就筑基后。
陈珩非仅是一身战力暴涨,寿命延长。
在双目闭起,脑中灵感转动,一番细细体察后。
他心头一震,还得出另一个让人欣喜的结论。
他的资质、根骨,在筑基后皆是增进了!
这具躯壳的修道天资并不如何,比之寻常的中人之姿,都还要略逊色些,属实不是什么适合道途的宝体。
刚来此世时,为了证得胎息存身,都是不知在一真法界内自戕了几多次。
死死生生了无数,才方悟得“死生畏怖,神明自得”一句的真意,从此脱离凡躯,踏得仙门。
而往日间修行道术时,也亦是在靠着水磨的功夫,一点点攒集经验,堆叠感悟。
但今番在筑基后。
他脑中灵感大增,神意如是蜕去了一张旧皮,换为新貌。
往日间需苦思才能解除的道疑问难,而今只要几个转念,便能够得出答案。
这一玄妙变化,令陈珩不禁拊掌大笑起来,神采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