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离别,总是这样悄无声息。
施婆婆含笑而终,仍旧是世间美人。
宁采臣和马均济对视一眼,向着雾气缥缈的灯火处前进。
那灯火跳跃,红通通隐隐有着狐狸形。
走得近了,才发现楼阁亭台,错落有致,像是大户人家,却没有院墙阻隔。
灯火在楼阁间亮起,掩映着门庭窗台。当中庭院有一块祭坛,似乎供奉着什么神明,但隔得远,看不真切。
从林中伸出一条夯实的路来,直通那亭台之处,路的尽头是四根高高的立柱,修成牌坊式的山门,门头上书着“狐子院”三个金色的大字。
三个金字看起来灵动如狐,飘逸似鸟,别有一番气象。
宁采臣和马均济沿着山路走到近前,就见两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提着灯笼前来接引。
见着二人就捂嘴笑道:“二位先生来了?狐会大人已经在院中等候。”
宁采臣道:“狐会大人知道我们要来?”
两个狐女笑了起来,“狐会大人神通广大,早已算定。若非知晓二位先生来了,你们还要在雾气里打转哩。”
还不曾见面,就已经闻名。
宁采臣和马均济相顾无言,马均济道:“还请姑娘引路。”
“姑娘……”这两个狐女互相看了一眼,又捂着嘴笑起来。
“先生随我们来。”
这两个少女身姿袅娜,衣裙缓动,皓腕如霜,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宁采臣和马均济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目光。
这两个少女衣裙下竟然垂着狐尾,随着步行在身后摆动。
饶是心中早有预料,宁采臣和马均济此刻仍旧惴惴不安。
狐女引路进去,就见院中有穿着素衣的狐狸忙碌着,这些狐狸就没有人形,而是半人高,人立而起的兽形。或是添油点火,或是洒扫拂拭,如同奴仆一般。
他们的素衣背上,都写着一个囚字。
宁采臣和马均济看了看狐囚,又看了看彼此,在这遍地都是狐狸的地方,也亏得是他们结伴而行,才把怯意压下。
狐女先将他们引入庭前,这里伫立着一座祭台。
祭台前的火盆中烧着炭火,一个香炉在祭台前喷出袅袅烟霞,冲霄而起,化于无形。
祭台前站着一个身量颀长,身着赤色襌衣的人。
走到近前,宁采臣和马均济才看到那人相貌俊美,好似神人,气度非凡。
唯有一双眼睛略显碧色,带着几分妖气。
那人见宁采臣和马均济上前,便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先生来了,有失远迎,失礼了。”
宁采臣和马均济明显能感觉到此前还在嬉笑的两个狐女此刻端庄了起来,她们躬身后退,挑着灯笼站在一边。
宁采臣和马均济回礼道:“见过狐仙。”
狐仙笑了起来,介绍道:“在下宫梦弼,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宁采臣和马均济一一自我介绍。
就听自称宫梦弼的狐仙慨然道:“早听黑白无常说二位文气斐然,不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知道黑白无常是否同你们明说,我这狐子院,乃是狐魅修学之所,所求的先生除却治学高明,却还要能一视同仁,不以妖异而区别对待。”
宁采臣道:“狐狸有向学之心,我们怎么会吝惜教化呢?”
马均济附和道:“听闻海外有罗刹国,古时有大人国,或相貌有异,但人心如一。若狐狸向学,开智启蒙,与人虽外相不同,但其心何异哉?”
那狐仙便笑着点头,高声道:“既如此,那还不出来见见先生。”
宁采臣和马均济就见房门窗户打开,从一边的楼阁房屋之中探出不知道多少个头来。
不论男女,都生得俊秀美丽,非常符合狐狸精人在心中的形象。
只有极个别的,长得异于常人,或是过于富态,或是面**猾,不知是法术不行,还是心相如此。
这些狐魅走到祭坛前,一条条狐狸尾巴摆动着,或是交头接耳、眼含春色,或是评头论足、窃窃私语。
宁采臣和马均济顿时就心里突突,泛起嘀咕:这些学生,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教的。
那狐仙道:“还不向先生见礼。”
一众狐魅便起起落落稀稀拉拉地叫道:“问先生安。”
就见宫梦弼摇了摇头,道:“康文,你把他们管好了,若是扰乱秩序,就重重处罚。”
宁采臣和马均济就见狐魅当中走出一个灵秀的少女,这少女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已经能藏起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