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的确不认为瀛姝会中计。
瀛姝已经知道了乔嫔的罪行,就算是为了保全司空南次,也必不会把来历不明的事物投入石嫔饮食,就算是,乔嫔在滨岑阁的耳目突然暴毙,可只要石嫔毫发无伤,区区一个宫女的死,根本坐实不了瀛姝的罪行,且到时,瀛姝为了完全洗脱嫌疑,定会指控乔嫔,这件事既不会损及显阳殿,更与东宫无涉。
司空北辰就此放了心。
瀛姝却不料滨岑阁外已经横生枝节,这天,她接收了百合交给她的“五石散”。
“为防万一,女史还是莫要一口气都给石嫔为好,限于单次用量便可,夫人特意交代了,哪怕是石嫔反悔,不肯谋划让女史重返乾元殿,反过来用女史传递禁药的把柄要胁,只要石嫔并不知女史将禁药存放何处,也拿女史无奈何。”百合将放在食盒底部的,十几帖五石散略一展示。
“我知道了,这药我自然不会存放在我的居室,交给秀苇存放是妥当的。”
“秀苇本是石嫔的贴身宫婢,哪怕是在她的居室里搜检出了禁药,她也可称是石嫔从前交给她收藏的,女史放心,秀苇跟春叶一样,在宫外,可都是有家人住在建康城的,她的家人已为夫人所控,必不会背叛。”
瀛姝笑道:“我当然相信夫人行事必然稳妥。”
接收了“五石散”后,瀛姝又拿着把团扇四处转悠,她现在因为能直入石嫔的寝卧,宫人们更愿意与她交往了,因此哪怕是“巧遇”秀苇,邀她去房间喝一盏凉茶,也没有谁在意。
“都在这里了,你拿去收着吧,我若需要,就会拿着团扇到花苑的凉亭里,你也不必次次都来搭讪,你们用的净房外,不是放置着个药草笼么?你看见讯号,就把一帖五石散放置在药草笼底部,夜里我会自己去取的。”
十数帖五石散,其实大可贴身携带而不会被人看出蹊跷,秀苇虽然是和另两个宫人同住,可也有单独使用的衣橱,不难收藏私物,且她早知道瀛姝是中计——她根本不是听令于谢夫人,而是皇后,只做为耳目,“将错就错”的基本觉悟还是必须具备的,只不过因为秀苇一直没有机会和百合直接接触,她现在是真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事。
可是,做为耳目,她还具备另一项基本知识。
十数帖五石散,是用浆纸包装,而未免药粉散落,浆纸外自然都要加丝索绑缚,秀苇细看了看,找到丝索上染了此点墨迹的那帖纸,她这日去净房沐浴时就怀揣那帖五石散,等她的体汗渗出,沾湿了那帖药,秀苇就将药粉尽都洒在了洗澡水里,把她带进来的另一小瓶香灰倒在纸上,未久,纸上就浮现出了字迹。
秀苇从净房出来,瞥了一眼石嫔的病室,见屋门紧闭,这是司空见惯的了,慢说石嫔好容易才得禁药偷服,自从滨岑阁被封禁后,除了蒲依之外,其余宫人其实都罕有机会进入那间病室了。
秀苇放轻脚步,穿过天井,到了宫女居住的另一间值舍,她看见值舍里的三个宫女正在玩叶子牌,上前笑着问:“这又赌的什么?”
“还能赌什么呢?输的人明日浣衣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禁呢,我们的衣裳,都送不去浣衣署了。”
宫女们的衣裳跟女官们一样,都是由浣衣署统一清洗,而殿苑里专门负责洗衣的小宫女,洗熨晾晒的都是嫔御的贴身衣物,可滨岑阁如今被封禁,宫女们只能自己洗自己的衣裳了,洗衣还好,提水却是苦力活,横竖被封禁,空闲时多,因此要好的宫女们就会斗叶子牌,由输家浣衣。
石嫔的贴身宫女就那几人,除蒲依之外,另几人自从封禁关系变得越加亲密了,虽并不住同一值舍,可时常串个门,谁都不会觉得怪异。
还有人邀请秀苇要加入。
秀苇却过去,攀着一个宫女胳膊:“源儿,好源儿,我才发觉我口脂没了,知道你收放着好些,你暂借我一盒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