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我收到了端止的传书,他已经见到了汉王,且有极大把握完成密使的使命,不过这件事当然也已经报送了父皇。”
也就是就算司空月狐不说,瀛姝迟些也会知情。
那么司空月狐今日见她,的确就是为借阅兵书?
兵书由司空月狐带入宫廷,他是皇子,自然不会受到搜检,瀛姝却要经受高阶女官的搜检,走完这一过场,才能接过“私物”,但其实兵书也是被检阅过的,才可以光明正大交给瀛姝,瀛姝认出了这几卷兵书不仅是司空月狐亲笔誊抄,甚至还是经他亲笔注释。
她认得司空月狐的笔迹。
司空月狐好行书,不过楷书也写得极佳,公文一般用楷,其实鲜少人见过日后威望赫赫的辅政王一手行书,但司空月狐所写的策拟,却偏好用行书,而当时辅政王的策拟,唯有瀛姝能亲眼目睹。
公事的行文,入目却有了飘逸的情感,她当时看来,也会觉得灯烛下的案牍劳形,其实并不如何枯躁,偶尔会掩卷,倚窗看一阵月影花姿,思绪从寂静的宫廷游离外出了,到达的是曾经的年月,总是威胁着父亲要将夜华酿酒,父亲急得团团转,母亲微笑着,就算看惯了父女二人的嬉闹的场景,也总看不厌。
在寂寞的宫廷里,太后未老。
因此她的小侄女,情窦初开时,才肯把女儿家的心事喋喋不休告诉她,摇着她的膝盖,诉说有多倾慕别家的少年郎,并没有祈求,只是想和她分享那样欢欣的心情,觉得她定能理解,也会一同快乐着。
她听说市井间还有不少女儿家,七夕之时,拜求的是太后能让她们嫁得良侣。
没有人察觉,太后是个孀居的妇人,似乎应当断绝情思,余生孤寂的人,理当妒嫉世间那些还能追求男欢女爱的青春儿女。
连她自己,都不觉得时光黯然。
辅政王在朝,她觉安心,听见他的声嗓,再紧迫的危急她也能摁捺焦躁,成为辅政王的心宿君,不会再频繁出征,似乎也知道她已将他当成倚靠。
瀛姝看着眼前的,她所熟悉的字迹。
她异常的认真,并且严肃,经历过了死生,她再次脱胎换骨,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也清楚横亘于心里的,其实她无法置之不顾的疑问。
司空月狐从来没有欺骗她,但也许,她的败局是因一厢情愿。
王太后暗慕司空月狐,因此,才会死于宫变,死得稀里糊涂,死于暧昧的情思,死于她自己的绮念。
女子痴情,并不为过。
可所有角逐权位的人,其实没有性别之分,差异只在于各擅其长。
她输过一回了,这回,她无意再为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