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如此高姿态的隐忍和举动,修复并拔高了她在季月朋心中贤妻慈母的形象。
季月秀结婚的当天晚上,她的婆婆来了,拿出一个记账的小本子给她看,上面详细记着她和丈夫从相亲到结婚的每一笔花销。几页纸上写满了人名,每个名字后面记录的金额不等,有几十的,有几百的,有几千的,还有上万的,一律用红笔圈了起来,一笔一笔加起来,全部的彩礼都拿出去,也不足以偿还。
偌大的新房里,季月秀形单影只,独自忍着屈辱的泪,呆愣愣地看着她的婆婆揉碎了那盛开的万紫千红一片绿,装进一个黑色人造革的大皮包,走出睡房的门,她的大伯哥接了,提在手上,她的公公跟在后面,匆匆地走了。
朦胧的泪眼中,季月秀依稀记起哥哥结婚后,娘也有这样的一个小本子,不由打了个冷战。她多少有些明白嫂子为何很少回季家山窝,更不愿单独和娘待在一起了。
大滴的泪从季月秀的脸颊滚落,一早代替新郎与她拜堂的那只大公鸡还没进鸡窝,正在院子里昂首阔步地走着。
季月朋为季月秀补齐了彩礼钱,送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进了婆家的门,自己却永远错失了与桑大良坐下来谈房子解封的资本和最佳时机。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好求到季月青那里。
季月青对季月朋的来意心知肚明,还不等他开口,抢先倾倒起满肚子的委屈,哭诉自己折了傍身的老本,只为一心一意帮衬季月秀,谁想到头来竟然还帮出仇来了。紧接着,她又哀叹自己没有娘家人撑腰,多年来在婆家忍辱受气。
季月朋听着,不觉又感到了愧疚,他好言安慰几句,还是无奈地说出自己目前的处境。季月青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哭丧着脸,表示爱莫能助。他只好站起身,离去。
季月青看着季月朋的后背,像是认真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去坐牢呀,现在坐牢也可以抵债。你姐夫的一个大学同学背负了巨额债务,没钱还,坐了几年牢。出来后,一分钱也不用还了。
季月朋的手刚碰到防盗门锁的把手,惊闻此言,一颗心顿时像掉进了冰窖,他猛地回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月青。
这还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姐姐吗?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宁愿让自己的亲弟弟去坐牢,去吃牢饭,一生身背洗刷不掉的污点,更累及亲侄子的前途,也不肯伸手相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