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他将还无生还的可能性。
权衡了利弊,他深呼吸平稳心率,看向奔涌向前的雨水。
水比他印象中的清澈,泥土味很重,他伸出腿,开始试探着下水。
水里很凉,他咬着牙,深吸几口气,一头扎进去,四肢僵硬,游了几米,才逐渐舒缓开来。
顶着浪潮,继续向前游,上下起伏,耳畔的声音愈发嘈杂,水声轰鸣。
他憋一口气,向那散落下两束光线的井盖游去。
直至抵达滑腻的边缘,才又转身浮起,双手扶在爬梯上。
“呼……成功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上哪来的这么多力气,一次次感到精疲力尽,却又一次次奋起,好似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永动机。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可能是之前的那几杯茴香酒仿苦艾酒终于起了效果。
一步一步爬到最顶端,他开始尝试打开井盖。
此刻,水位已经没过他的腰,再不快点打开井盖,寻求一条生路,恐怕他撑不过太久。
哐哐哐——
可即便他用力敲打井盖,井盖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他为了如何从里面开启井盖而苦恼之时,右臂骤然间疼痛万分。
拉开衣服,一片青紫色正在从右肩头向下蔓延,速度极快,就像屠城的军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即便“舞男”死了,我还没脱离“舞男”的权限吗?
还是说,正是因为他死了,在那之前没能脱离他权限的右臂会变成这样!?
突发情况愈发紧凑,格里安甚至还没能完全做出对右臂应该如何处置的决定,刹那间,整个右臂从肩膀处断裂开来,骨骼脱离,皮肉腐化糜烂。
痛。
太痛了。
痛到他差点松开了抓住爬梯的左手。
止痛剂,对,我还有最后一针止痛剂。
果然那时候没用掉是对的!
格里安把右肩卡在楼梯缝隙中,确保身体在拿止痛剂时不会被水流冲走。
一针下去,他感觉没有那么疼了,但整个右边麻酥酥的。
他赶紧继续想办法敲击开井盖。
轰——
一股大浪袭击而来,水流猛涨,淹过脖颈,那份冰冷与湿润几乎让人窒息。
他只能仰着头,不断尝试各种开启井盖的方法。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迅捷,明明才试验了两个方法,水却已漫过耳垂直逼鼻腔。
水流的压迫下,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更大的力气,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无尽的痛苦。如同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人无法喘息。
在这一刻,生命的力量变得微弱,挣扎变得徒劳。水无情地涌入,即将淹没最后的呼吸。
那份无助和恐惧,如同黑夜中的风暴,席卷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砰——
井盖开了。
水柱喷泉般推着格里安冲上天空。
他看见蒙蒙亮的天,看见那脱离身体飞翔右臂。
右臂飞得比他高,比他远,在他眼底由近及远,由小致大。
一道黑影闪过,潜伏已久的大鸟双脚精准握住右臂,带着它真正飞翔起来,再也不见踪影。
这个季节,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大鸟呢?
格里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然后,他落地了。
后背先着地。
毒猛的水把他从躺着冲成蜷着,当街冲洗他肮脏的躯体,然后,大醉般东倒西歪。
他躺在一大摊污水旁,路面陷进去一段,积下了昨夜的雨水。
熟悉的下城区在此时变得陌生。
树木的枝丫好似魔鬼的臂膀,窗子黢黑紧闭,不知藏着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脸。
格里安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开始放晴的天空。
天空的蔚蓝仿佛倒映在这双碧绿的眼睛里。他张着嘴,嘴唇四周的绒毛随着呼吸颤抖,口中承接到许多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啊……
我还活着……
活着。
对,我还活着。
格里安很想就此睡去,但他不能。
他得立刻赶回墙花。
强撑着起身,周围的景色很熟悉,尤其眼前的旅店。
高强度的逃亡与麻醉剂麻痹了他的思维,他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前天夜里离开的旅店,然后去猎杀马车夫,去捕获那“食心狂魔”。
他走进店内,旅店的老板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