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孩儿再敬母亲一杯,愿母亲长命百岁,玉体康健!”
名义上的播州之主、播国公杨汉英站起来,恭敬的举起金杯祝酒。
“我儿坐吧,不用再敬了。我儿送的白凤玉璧老身很是喜爱,可见我儿的孝心。”田夫人抿了一口大元天子赏赐的葡萄酒,让杨汉英坐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家臣小步蹀躞的赶来,对着田夫人和杨汉英一拜,禀报道:“太夫人,主公,伪梁使者又来了,说最后一次求见。”
田夫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的玉杯重重放下,冷哼一声道:“这些逆贼,竟然还敢来见老身!难道他们以为抓了老身的侄儿为人质,老身就不敢真的杀人么!”
原来,之前来了一个使者,自称是萧隐所派,使者要求播州归顺大梁,共同反元。
田夫人哪里会这么干?她夫家和娘家都是归顺大元的,怎么会和反贼同流合污?
于是田夫人立刻下令拿下使者,交由大都处置。可使者告诉她,她的侄子田赟一家人,都在自己手上,要是自己回不去,田赟一家就会惨死。
田夫人为了侄子一家的性命,无奈之下只好放使者回去,只是严词拒绝了归顺伪梁,反抗大元的要求。
谁成想,使者这次又来了。
“传他进来!”田夫人吩咐道。她要借这个机会,当众再次表明,播州杨氏绝对不会和反贼合作。不但不会合作,杨氏还要尊元廷之命,起兵攻打反贼。以表明心迹。
何彦清等八家将门的人一起放下酒杯,冷眼旁观。
很快,一个年轻人就进入寿殿。
“在下陈羽,见过太夫人,见过播国公!”梁国使者不卑不亢的说道。
田夫人的一双丹凤眼冷若寒潭,“陈羽,你又来此作甚?真认为老身不敢杀你么?逼急了老身,老身也顾不上田赟了。”
陈羽神色自若的说道:“太夫人,如今唐国封江锁海,占据东南。赵宋占据广东道,而我大梁尽有湖广。这半个南国,不复为蒙元所有。太夫人为何不能归顺大梁,为汉家江山出力?”
“住口!”田夫人指着陈羽,“你个狂悖无礼的反贼,懂个什么!大元如日中天,灭国无数!大元皇帝更是一代圣主!就凭你们这些贼人,也能翻了大元朝的天?萧隐李洛不过是暂时得意,又能猖狂几时!”
“回去告诉萧隐,我播州忠心大元,与尔等势不两立!不瞒你说,播州已经接到起兵讨贼的圣旨!到时战场见个分晓便是!还有,倘若你们敢杀田赟,老身必要尔等十倍百倍偿之!切莫轻慢老身这妇人之言!”
陈羽拱手道:“这么说,太夫人必要与大梁为敌了?太夫人别忘了,你和播国公可都是汉人。让你们享受荣华数百年的,乃是汉家天子,不是忽必烈。”
“那又如何!”田夫人大怒,“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大宋丢了天下,那就是为天命所弃!如今天命在大元,老身怎可逆天而行!不必多说,送客!”
陈羽不怒反笑,“好,好!那在下就祝太夫人长命百岁了。太夫人放心,田赟郎君,在下回去后自会将他一家人放归播州。”
陈羽拱手一礼,施施然离开大殿。
“哼。胆大包天的贼人。腿上的泥都没洗掉,就敢造反,当真不知死活。”田夫人露出不屑而厌恶的神色,看着陈羽的背影冷笑道,“早晚化为齑粉。”
等到陈羽离开,她忽然又目光不善的扫视八家将门之人,语带警告的说道:“老身寻思着,有人打量老身老糊涂了。以老身说,他才糊涂呢。老身才四十,如何就能糊涂了?可就敢有人,想私通反贼。”
这么明显的含沙射影,何彦清等八大将门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田夫人站起来,挺胸抬头,头上的珠花微微颤抖,“老身其实并无真把今日当成大寿,哪有女子过四十大寿的。可老身还是办了这个寿,就连数百里外的各城主都来了,济济一堂啊。大家可知为何?”
数百贵宾面面相觑,这才觉得不是一个寿宴那么简单。
这话说的这么明显,八大家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何彦清心里一沉,暗叫不妙。
难怪太夫人要特立独行的过四十大寿,原来是要借此机会将播州所有的官长和头人召集起来,那必定是要对自己等人下手了。
自己等人的确被萧隐的使者找到过,对方也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自己等人虽然推辞不过收了,可并没有答应投靠伪梁啊。
他们忠于杨氏数百年,怎么可能会背叛主公投靠伪梁呢?
却听田夫人继续说道:“有些人以为老身是女流之身,甚至牝鸡司晨,就要勾结外敌,颠覆杨氏,当真是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她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矛头直指何彦清为首的八大将门。
田夫人为何要这么干?
难道仅仅是因为八大将门和她娘家人多次对抗,相互为敌?
当然不是。
仅为这个,她还不至于完全翻脸,也不能完全翻脸。
可等到她听说八家将门暗中勾结萧隐后,她就再也无法容忍了。
忽都帖木儿兵败身死后,萧隐东山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席卷湖广。如今,伪梁的地盘已在东边和播州接壤。
伪梁的威胁近在咫尺,而播州内部有人暗通敌人,这再正常不过了。
虽说八大家的确忠于杨氏,问题是她不相信啊。
十天前,她听自己一个堂弟汇报,说无意间听到有人说伪梁使者和何氏等人有来往。那堂弟追查之下,发现了更多的证据,都指向八大将门通敌。
于是,她才以过寿为名,召集所有官长头人,名正言顺的拿下八大将门。
让所有人看到,也让所有人没话说!
这个主意,也是那个堂弟给她出的。至于她那纨绔的堂弟为何突然能出个好主意,她倒是没多想。
八大将门之首的何彦清,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说道:“敢问太夫人,可是在怀疑属下等人暗通反贼?想是太夫人误会了,我等忠心不二,可对日月,望太夫人明察。”
明察?
田夫人冷笑,莲步轻移的走到何彦清面前,丹凤眼中满是嘲讽之色,“何总管,你敢说没收反贼的厚礼?你敢说没有背后诽谤老身?你敢说没和反贼多次见面?就是田赟和老身的关系,也是你透露给反贼的吧?”
“嗯?你敢说没有?哦,你还说二公子不如大公子,你还派你的儿子亲自去了湖广,他去干什么?难道是游山玩水?”
何彦清如遭雷击,心中只想她怎么知道了?
透露田赟和田夫人的关系,是反贼诱导他说的,他当时也想不到反贼要绑架田赟啊。
厚礼是收了。可他也没答应和反贼合作啊,只是看在厚礼的份上,没有揭发报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