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初四松了口气,心道皇帝还真是和蔼,一点也不凶狠。与此同时,他也激动的难以自抑。
这可是天子啊,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今日却和自己说话了!
这要传出去,有多少人会羡慕自己?
至于平时当奴才生活有多难熬,地位有多卑微,他此时完全忘记了。
吴初四哪敢怠慢?赶紧小小翼翼的颤声说道:“回大汗爷爷的话,奴才的确见过。这火药爆炸并不稀奇,所以在作坊内都是小罐存放。去年清明,有一贯火药不慎被引爆,威力很大,还炸死了一个人。”
忽必烈问:“那罐火药和其他火药有甚么不同么?”
吴初四豆大的汗珠立刻滚落下来,吓得连连磕头:“奴才实在不知…伯颜相爷也问过奴才,奴才想了很久也想不出…”
忽必烈温言道:“不要怕。你慢慢想就是。还有你们,也想一想,那罐火药有甚么不同。”
可是众匠人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头绪,无不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但他们都肯定,去年清明那罐药爆炸,的确威力不同。火药作坊多次发生过爆炸,从来没有那一次响。
忽必烈有点失望,但并未发怒,说道:“带朕去看看那个爆炸的仓库。”
很快,忽必烈就在众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宽敞的仓库,看到一罐罐的火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每一罐都用泥土围子围着,一旦一罐不慎失火爆炸,也不易波及其他火药。
忽必烈找到那个去年清明爆炸过的地方,左看右看的瞅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异常。
忽必烈还没有放过,甚至亲自趴在那处泥土围子里面看,也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尊贵的老人只好无奈的抬起头,刚好瞅见头顶一个窟窿。
嗯?屋顶破了一个洞?
忽必烈又看看其他地方,只有这处上面的屋顶有个窟窿,其他地方没有。
一个窟窿…去年清明…
汉人的清明节,那是雨纷纷啊。
这上面又有个窟窿…
一道灵光从忽必烈脑子一闪即逝,似乎让他抓住了什么。
可是,他又觉得很荒唐。
火药最怕水,一旦受潮就哑了,所以火药需要干燥存藏,很少有受潮的。
没道理受潮的火药威力更大。
但忽必烈还是要问一问在场的匠奴。
“要是火药湿了,是不是不会响?”他自己也觉得这问题问的很可笑。
火药匠们面面相觑,皇帝这话问的…火药潮了肯定打不响啊!
可是忽必烈这看似荒唐的话,却提醒了一个匠奴,让他猛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大汗爷爷。”这匠奴有点兴奋的跪下,“奴才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件旧事。那年过年,奴才做了一些炮仗。有一串不慎打湿,也就没有燃放。”
“奴才本来以为无用了。可到了元宵时,奴才家的小子点了那串炮仗,声音更响。当时奴才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和受潮有关?”
忽必烈心中一喜,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火药威力变大,肯定是和受潮有关。但受潮的火药当时肯定打不响,可是等到再干燥后呢?是不是就不同了?
难道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将一些火药淋湿,等到干燥后再试试吧。记着,到时要仔细看看,打湿后又干燥的火药,到底有什么不同。”
忽必烈下令道。要是这么尝试还是没有发现,那就是他相差了。
接着,忽必烈又询问了一些铁管火铳和铜管火炮的事。匠人们又告诉他,火器威力不行,除了火药不行,以及容易炸膛不能多放药外,和火器漏气也有关系。
要是造出足够坚固的枪管炮管,再尽量不让装药的地方漏气,那威力就肯定不同了。
“好!你们想法子给朕摸索。只要造出厉害的火器,朕重重有赏!别说解除奴籍,就是给官人做,朕也舍得!”忽必烈笑道,“朕是最爱惜人才的。”
众匠人一听,喜不自胜,一起激动万分的跪下磕头。
忽必烈传旨,从即日开始,这里的匠人改善待遇,伙食钱提高两倍,口粮翻番。同时严禁主管官吏盘剥欺凌他们。
匠人们泣不成声的千恩万谢,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但伯颜很清楚,倘若将来没有进展,那么这些人的命运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大汗的确大方,但他的恩惠绝对不是好拿的。尤其是对这些卑贱匠奴的恩惠。
…………
梁国,江陵。
“陛下,襄阳镇守使曹涓将军,送来了元廷的使者,如今已在宫外。”
一个梁国侍卫进来禀报萧隐。
什么?元廷的使者?来干什么?
“不见!朕不杀就不错了。赶回大都。”萧隐不耐烦的说道。
户部尚书徐彧赶紧说道:“陛下,不见元使,反而显得我大梁没有气度,就算见上一见有何妨?探探元廷虚实也是好的。”
散骑常侍董襄出列说道:“陛下,国丈言之有理啊。两国纵是敌国,也可交通使者。既然元使者来了,那起码说明,元廷已经承认我大梁。”
赵王萧焱冷笑道:“董常侍这话好没道理。我大梁打着反元的旗号,以恢复汉家江山为己任,湖广是几十万将士的血换来的,不是忽必烈送的,为何要元廷来承认大梁?”
“好啦好啦。”萧隐再度和稀泥,“既然元使来了,就那见一见。哼,谅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不一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元廷使者就被传上大殿,众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宦官,顿时都是心有不悦。
派宦官做使者,那是以上临下了。
“见过梁国国主。”那使者对萧隐拱拱手,神色很是倨傲,浑似没把萧隐这个大梁之主放在眼里。
可萧隐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梁国主,也就没有生气。
“你来此何干啊?是忽必烈叫你来的?”萧隐坐在龙椅上,神色寡淡的说道。
那中官没有回答,却是取出一份圣旨,“梁国主,大汗有一份圣旨给你。你要是听,俺就念了。你要是不想听,俺也不费那功夫,转身就回大都。”
“那你就滚回大都吧。要是迟了,本王怕你会死在这里。”萧焱冷冷说道。
鲁王萧淼立刻跳出来,“二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听听又何妨呢?要是不中听,就当犬吠不好么?”
萧隐倒是好奇了,冷笑道:“那朕倒想听听,你家大汗想说什么。”他其实也有点期待。
没错,他的确是靠反元起家,但内心深处,却仍然希望得到元廷的承认。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
哪怕他不会接受元廷的承认,可心里也是很满足的。
毕竟元廷仍然有着强大的实力,毕竟忽必烈做了很多年的皇帝。
那中官打开圣旨念道: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给那坐了江陵的萧隐圣旨。朕知道你是那佛皇帝萧衍底后人,你家祖上也是惯做了南国主呵,要说你的根脚,也者与人不一般,怎是斗量底小民也。”
“可见你福报不小,今日果真做了国主么!怎是你兵强马壮,打了这湖广做江山?不是你有这份诸侯底造化么!朕儒家大宗师,怎不宽容,既恕了你罪,就没有拿大法度治你底意思。”
“朕坐天下底大位子,得长生天保佑,那是天命定的。你坐湖广的底小位子,得朕敕封,那才叫顺了天意呵,朕与你做君臣可好,把湖广与你,封你梁国主呵,管教你生受富贵也。”
“朕再把建康与你,教你做都,你祭祖岂不方便么。你的儿子每,要有情愿底,上大都做官人也可,朕好生待他也…钦哉!”
梁国君臣听到这份圣旨,忍不住笑得前俯后合,一个个乐不可支。
“哈哈。”萧隐笑道,“倒是俗白好懂。不过你回去告诉你家大汗,朕是大梁之主,不需要他一个胡人来册封。送客!”
中官笑道:“既如此,那俺自然如实回禀大汗就是了。不过,国主要是将来有话对大汗说,大可派人去大都,大汗必会接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