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在内里,早已不同。
军将们头几日上阵,那都是打了鸡血一般,不断鼓动着麾下士气,誓要一战夺关,铸就一番天大的功勋。
今日却不见以往打了鸡血一般的军将,只见到一个个军将都是眉头紧锁。
士卒们排着队列,面色依旧紧张,只是紧张之余,还有心思左右去看,甚至还有人交头接耳。
鼓声紧密而起,军将带着士卒们前进。
云梯车又有了十几具,投石机更多了,床弩嗡嗡发作。
程序还是那个程序,弓弩先起,投石机再发,然后前两者停止,云梯车靠上,开始奋勇爬城。
只是今日这云梯车靠上去之后,爬城的士卒却显得有些懈怠了,畏畏缩缩,一步几抬头,上去之后也还回头看一眼同伴有没有上来。
后阵依旧有督战队,手中也拿着大刀,只是督战队似乎也不太积极了,驱赶几番,也不见有人拿刀打人。
这是泄气了,这些小小的变化,若不认真仔细观瞧,其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大军也是蜂拥往前,看起来也是前仆后继。
将台上坐着皇帝与耶律仁先,皇帝连续看了许多天,自然看出了今日与以往的不同,耶律仁先却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紧攥着拳头,期待大军攻上去的那一幕。
大战就这么打着,观战之人也这么看着。
忽然皇帝转头问道:“昨夜可去看了乙辛?”
耶律仁先先陪了一个笑脸,然后点点头:“看了。”
“他怎么样了?”
“医官说他伤势过重,生死难料,不过乙辛倒是能与我寒暄几句,想乙辛以往身体还算强健,说不定能熬过这一遭,希望他真的能好起来,若论战阵运筹,乙辛比臣要强,他若是能活过来,定是陛下股肱之助。”耶律仁先答着。
君臣之间,似乎总有哪里不对。皇帝能感觉到,耶律仁先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就是不如以往那般亲近了,就如耶律仁先脸上的笑,笑得就不由衷。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又道:“但愿他能活下来,都怪朕那个不孝子,待得战事结束,一定要好好惩戒与他。”
耶律仁先不说话,这句话他接不了,毕竟那是太子,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唯有不说话。
皇帝又道:“仁先,你对这战事可还有看法?”
耶律仁先看着远方攻城之势,听着隆隆快鼓,在想。
皇帝也不着急,在等。
许久之后,耶律仁先答了一句:“陛下,要不……撤了吧?”
“嗯?”皇帝出了一个鼻音。
“此乃以退为进之策,宋人多是步卒,即便如今有了许多马匹,却也没有几个宋人真正会骑马打仗。宋人想从关口追出来是不现实的,若是他们真的追出来,反倒成了我军胜战之机,到时候只要我军以精锐皮室骑兵转头一战,必能把宋军打得丢盔弃甲而逃。宋人和谈,若是真心存此诈,不若引蛇出洞将计就计,也为上策也。”耶律仁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不是没有原因的,重点就在于耶律乙辛之事。也在昨夜众多北院军将来见他,说了许多。
“继续说。”皇帝真在听。
“若是宋人真心和谈,也无不可。而今之局,宋人重兵防守关口,看这攻城之景,也听得众人说了最近攻城之局势,想来是难以攻陷此处了。不若假作和谈一番,撤军而去,让宋人也放松警惕,待得宋人大军散去,各归驻地,到时候再来雷霆一击,当容易很多。”耶律仁先昨夜一夜未眠,都在想这些,也等着今天皇帝发问,口中还有话语:“关键还有一事需先做。”
“何事?”皇帝问道。
“草原之事,而今大军粮草,多半靠草原供应牛羊等物。而且士卒减员甚多,也要靠草原之兵来补。撤军而去,当先攻草原,把草原彻底屠戮一番,一来绝了后患,而来可补军中物资与兵员。只待大军纵横一番草原,补个二三十万大军,到时候再来攻宋,必能破之。”耶律仁先是个狠人,这是准备把草原彻底打死,把草原的男人都强征入伍,把草原的牛羊都变成粮草。
这个计策,狠辣毒绝,但是对于此时的辽国来说,见效最快。
“嗯。”皇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耶律仁先再说一语:“此时与其在此空耗实力,不如先把草原横扫一遍,把实力加强,如此……”
皇帝把手一抬,不置可否,却起身说了一句:“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