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浑身衣衫无风鼓荡,身体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显然这最后两处穴位,才是“神游”境最艰难突破的关隘。
而此时他的神识,却骤然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之所以说是“又”,是因为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不止一回了。
他身体内的真元气海已经快要归于平静,但就只差最后两处窍穴没有被突破,所以看似完满的境界却有着细微但危害极大的缺口。
如今在他已达忘我之境的神识空间中,忽然炸起一道惊雷。
惊雷过后,原本空宁的神识世界里顿时一片黑暗,随后涌现出一阵杂乱无章的虚景幻象。
而肉身仍然无比敏锐的他,此刻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浑身顿时如遭雷击。
黑暗的虚景里,一阵阵幻象镜花水月般的出现……
文弱的中年男人倒在一群凶悍乱兵的刀下,背后插着刀的妇人抬起血污绝望的脸庞;寒风雪地中瘦弱的孩童被人当作牲口一样的牵着,堆满尸体的庄院,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某个男孩坚毅的眼神;黎明前破屋中伟岸的人影,雪山中如春的风景,天涯海角流浪的三个背影……
黑暗的神识空间在这些凌乱不堪的幻象中变为血红,血红像潮水一般的蔓延开来,有一个提刀的人影在血潮中缓缓走近……
已经陷入神识幻境中无法自拔的人此刻心跳如同擂鼓,周身如同针刺,体内真元已经不受控制开始乱窜。
幻境之中,血潮褪去,变为滔天烈火,而烈火中,有一个男孩缓缓抬头,满脸惊恐绝望……
又是一道惊雷劈响,神识空间再度转变,血红与黑暗交织成一颗巨大的无叶古树,树上狰狞蜿蜒的枝条如同秘魔的爪牙,在虚幻的世界里形成一片奇诡幽静的景象。
古树对面血红与黑暗交缠的光影下,高高在上,孤傲沉静的人独自坐在一盘残局后,双眼望着前方。
那双眼眸里,有玩味,有睥睨,有寂寞,还有……淡淡的哀伤。
他看到古树旁边,悄然走来一个发带飘飘的公子模样的人。
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孔——公子羽!
公子羽看着棋盘后的人,忽然问道:“你还好吗?”
睿智却又孤傲的人看着公子羽,淡然道:“在这个世界里,我有叫你来吗?”
公子羽看了一眼他,微笑道:“我若不来,你岂会知道你还在不在?”
棋盘后的人忽然冷笑道:“真是有趣,什么时候连棋子也可以自己走了?”
公子羽手指从胸前发带上滑过,脸上没有表情,道:“倘若你手上连棋子都没有的话,就算有再精彩的局,你也无路可走。”
棋局后的人闻言,忽然拈起一颗白子,淡然道:“你应该要知道,在我的棋局里,任何一颗棋子都可以随时变为一颗弃子。”
手指轻弹,那颗白子就飘然飞向公子羽。
公子羽一动不动,随手一接,便已将白子扣在手指间。
他微笑道:“你的棋力不止于此。”
棋盘后的人脸皮抽动了一下。
公子羽忽然诡秘一笑道:“那么他呢?”
白子蓦然为黑。
公子羽微微侧头,看向古树之下。
庞大如魔身的树根下的阴影中,有一个乱发飞扬浑身黑色的人。
他低垂着头,看着手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竹笛。一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笛子。
棋盘后的人又一次冷笑道:“都是棋子,又能如何?”
公子羽看着黑影微笑。
那黑影没有抬头,语气沙哑低沉的说道:“倘若你敢放出完整的我,你就一定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棋盘后的人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
然后他就阴冷的笑道:“真是太有趣了。在我的世界里,你们竟然妄想拥有自己?”
公子羽轻叹道:“以你的智慧,应该明白所有游戏的乐趣,其实就是那些掌控之中的意外变数,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