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骧疑惑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万事都能运筹帷幄的王首,为何会对一个从不知来历背景的人如此上心,并且还能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浓厚的兴趣呢?
想到这里,罗骧微微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崇渊的背影。
崇渊似有所感,忽然开口问道:“罗骧,你想说什么?”
罗骧心里猛然一沉,浑身不由暗自一紧。
只有十分熟悉崇渊的人才能深深的感觉到,崇渊身上有一种隐藏得极深的压迫感。
尽管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罗骧还是会对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到心惊胆战,在这种情形下,崇渊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有半点犹豫的。
所以罗骧立刻回答道:“主上,一夜之间折损两位圣使,若是教主知道了,恐怕会对主上有所微词。”
他能成为崇渊身边最受信任的亲信之一,靠的就是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坦率。
所以就算是天大的事情,罗骧也绝对不会对崇渊说一句假话。
罗骧与无数圣传教徒一样,对崇渊充满了无比的敬仰,因为他知道,崇渊绝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自大之人。
而无数教徒也同样对崇渊充满了无比的畏惧,那是因为他身上自带着一种傲视天下的王者气度。
这就是他与普通人天生的本质区别。
而向来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崇渊,最欣赏罗骧的也是他的坦率和忠诚。
所以在听到罗骧的话后,崇渊还是没有半点动容,他淡然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次随着教主东征的所有人,都应该提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吗?”
罗骧闻言,略一思索,然后忽然就从那句话中体会到了什么。
崇渊没有看他,继续说道:“如果每一个人没有半点危机之心,只一味都抱着战无不胜的心态,那这次重临中原,就只会损失更多的人。”
罗骧忽然就沉默了。
崇缨没有说话,闻言也不由微微一愣。
就听崇渊的话音继续缓缓传出:“所以有些教训是需要用鲜血来验证的。尽管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受到了教训,但是二十年后,圣教内又到底还有多少人会记得那次惨痛的教训呢?”
“中原武林虽然看上去已经式微已久,但它依然还是一只拥有庞大身躯的怪物,容不得我们有丝毫轻视之心。所以白河与石凰的死,就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警示。”
崇渊语气缓而渐沉,“这一点,就算教主在这里,我也依然会说同样的话。”
罗骧恭声道:“主上洞察微末,用心良苦。”
崇渊忽然冷哼一声,说道:“白河一向狂傲自负,自以为在西境有所施展后就能目中无人,但他却从没想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所以他死了,也是他轻敌大意,这可是他自找的。”
罗骧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至于石凰,她受教主密令卧底落日马场,虽然任务完成得很好,可是她却不该动情。我早就已经猜到,在这几年的卧底时间里,她的感情已经盖过了她作为圣徒的身份。虽然她并没有做出对圣教有害的举动,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一旦动了情,就已经失败了。”
“所以教主让她留守落日马场,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以她的心境,就算回到了圣教,她也再不能一心一意奉行天守大神的意志了。”
罗骧脸色沉静,可是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不能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崇渊语气虽然平和不见半点情绪波动,但那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的冷酷无情,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崇缨忽然在心里暗叹一声,悄然低下了头。
崇渊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所以白河二人的死,不但不需要刻意隐瞒,还应该立刻传信让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警示。同时也要传信告知教主,六色圣徒缺少的位置,需要立刻让其他更优秀的人补上。”
“我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教主的麾下,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崇渊的这句话尤其深沉。
罗骧沉声应道:“谨遵主上之令。”
破庙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崇渊早有察觉,这时缓缓转身,淡然道:“算算时间,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说话之间,一名同样黑衣蒙面的教徒已经悄然来到门口,恭声禀道:“禀王首,啸阳关有消息传来。”
“说。”
崇渊终于神色微凛,沉声说道。
“西北十五城的风炎部,已经派遣三百精锐铁骑抵达啸阳关外五里之处。”
那名黑衣教徒言短意简的汇报情况。
崇渊口中发出一声似是预料之中又像颇为意外的“哦”声,随后两条飞扬的剑眉一挑,追问道:“他们派出的人,是谁?”
“领兵的人,正是风炎部龙日狂阳。”
黑衣教徒立刻补充回禀。
“龙日狂阳!”
崇渊的口中重重的迸出这个名字,他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龙日狂阳,据说是蛮族近百年来最为强大的战士,拥有着蛮族遗传千百年引以为傲的混沌血脉之力,是西北十五城至高无上的战神。”崇渊脸上笑意不改,缓缓说道:“风炎部图莫尔能将此人派往啸阳关,如此看来,蛮族对我圣教的确颇有一番诚意。”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神情之间却饱含着深深的得意之色。
崇渊没有在意罗骧和崇缨脸上流露出的震惊表情,他挥手示意那名教徒离开,然后对罗骧下达命令,说道:“你即刻前往大风城,将我刚才的意思转达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