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韵诗对他忏悔言辞充耳不闻,只喃喃道:“争一口气?争什么气?为什么要争那一口气?”
沈白衣不无嗔怪的道:“昔日我入宗门,不久便在试炼场与同门比试之时晕倒,那时才知我天生经脉有残,不能升至更高境界,无论多么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也是枉然。为此我寻遍天下灵药,又阅遍宗门书籍,也未能找到医治良法。有心退出做普通人,却又大大不甘,继续留下早晚会被看出马脚,到时候别人都突飞猛进,只剩我一人留在初境不动,那我还怎么活?”
纪韵诗已从思索中醒过神来,静静望着沈白衣,嘴唇微微颤动,一副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
沈白衣说起旧事,便自有些收不住,道:“后来还是被宗门之人知晓我的底细,便自百般羞辱嘲笑,将我列为宗门最大笑柄。其实这些人也没什么厉害之处,资质也绝非多高,只是天生经脉健全,有机会有资本提境跨级而已。可就这么一点点的荣耀便成了他们瞧不起别人的本钱,我少年之时暴躁执拗,也确实得罪了不少人,借此机会,便一一向我报复。有的口如舌枪,有的假意比试其意实想当着门中弟子痛殴与我。我忍辱负重,后来得了奇遇寻了那三界血婴,慢慢喂之血食将养,吸收其体内邪气,才渐渐弥补了经脉上的不足。”
纪韵诗疑惑道:“凝练三界血婴是可以结成假婴境界的,有传闻说假婴虽不如真的元婴仙人,却也相差无几,只是反噬之力极为厉害,对吗?”
沈白衣悠悠一叹,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岂止是极为厉害那么简单,好几次都险些为其丧命。我与血婴的关系彷如皮发,互为依存,互相补给,他失了我便不能随心所欲,只是一个邪气滔天的小怪物。我失了他就是一个只有凝气境界的小修士。我多年来修习的功法都是靠吸他血气来提升,他得了我法韵才能调理好自己,免得那滔天邪异戾气怨气把自己也吞噬了。”
纪韵诗本想劝他莫要再练此邪术,可她深知沈白衣的志气理想,知道说来也是无用,便只好退而结网道:“靠吸收这怪物体内之气毕竟不是正途修炼,你定要需加小心,别被他带歪了性情才是。”
沈白衣倔强非常,外表看来上虽弱不胜衣,内心却坚定刚硬。血婴的暴戾之气平时看来无害,然而每在他遇到艰难选择之时,便将他推到邪恶一面。
那年纪韵诗临产,他也想过就此退出修真界,带着纪韵诗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灭口避祸,这里虽有其本意不假,却也多数是那血婴戾气在他体内作怪所致。后来杀澹台墨之时更是如此,他与师兄并无仇怨,只有恩义,他毅然将其杀害,这里面血婴意识给他带来太多的灾祸。
然而,那物本就邪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不是别人的错了。再说,沈白衣自身也有些乖戾性情,自小便孤僻不群,极不合群,自尊心又强,又没有年纪相近的朋友,这种种迹象都能说明,他本身也是极有问题的。
前尘往事尽在眼前,久久不能散去,沈白衣望了望天际的几朵流云,对纪韵诗轻轻说道:“人要活着就要留下名声,无论是贤名还是恶名,就像云儿一样,生出来就要畅游在九天之上,否则就都没有丝毫意义,你懂吗?”
纪韵诗见他眼中坚持如初,昔日那个倾心爱慕的少年之态又自出现。她轻轻点了点头,将头送到他的怀里。是的,人要活着就要做一个被人记住的人,不能籍籍无名,终生庸碌,如果当年沈白衣真的弃了宗门带他私奔做一对平凡夫妻,她会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他呢?这个问题很难解答,也许一切都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