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哄抢了多久,在那团雾真的散了,失了,看不见了,人群才扑灭自己的疯狂,全都冷静下来。看着天上挂着的弦月,他们身体这才想起疲惫。既然仙人已经走了,仙气也没了,他们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全部散了场。有客栈的回客栈,有歇脚地方的回歇脚地方,什么都没有的,结个伙找个无人的地,挨着地躺下就睡了。他们并不是因城门关闭回不去而待在这里,他们是因为那钱还未交。这庙会有个习俗,所有吸了仙气的人都要交一份供钱,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你不交,那就是心不诚,这神仙的庇佑可就不灵了。
回去的路上,人们个个带着笑脸。
庄稼汉浑身颤抖,一双饱经岁月侵袭的手抬起,擦拭自己脸上流下的泪,他已好些年没个好收成,家里几张嘴嗷嗷待哺,没有收成的他简直没有了活路。他相信,今沾染了这么多仙气,靠那仙人的庇佑,那明年肯定是个好年,自己定能活下去,过上个顿顿有饭吃的日子。士人看了这番景象,顿感胸中千般文墨翻涌,本对仕途绝望,想着一生不能完成圣人所训,可如今见了仙人,又觉前途一片坦荡。他相信,有了今日的观看,那仙气自是日后自己必是高升,平步青云。而人群中的几个访仙之人暗暗窃喜,他们相信,今日这观看已令他们结下股仙缘,凭着这留下的几股仙气的指引,定能前往那仙人居住之地,被仙人收下为徒,到日后,他们也会是今夜台上被供奉的仙人。而那刚才在人群中因踩踏,不幸失去腿和臂的人呢?他们拖着这残缺的身躯一瘸一拐,笑着走出会场。他们相信,这身体上的残缺靠着自己今天吸入的仙气,定能恢复,说不定身体还会比以前更好呢。
每个人,无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无论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现实中遭遇的是何种境遇,他们都相信今夜的经历是支改写命运的笔,无论之前何等困苦,何等窘迫,过了今夜,他们都将做出改变,一切都会向好的发展。
有些结伴的好事之徒,吹着哨,心满意得地走在夜路下。在路上,他们几个吹嘘着今夜自己看清了仙人的样貌。有的说仙人是个肤白如玉的美男子;有的说仙人是个画中走出的美人;还有的说仙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每个人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说自己看到的才是仙人真正的样貌。每个人刚提出自己的意见就被另一个人反驳,都问:仙人衣服上有什么配饰,头上戴的什么发簪,眉上有几个点。几个问题轰炸下,那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挠着后脑,吹着口哨只当作没听见。
说白了,他们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擂台搭建的那么高,台下又这么多人,一个个摩肩接踵的,有几人能够看清呢?
送走了迎仙的众人,忙活半天的戏林儿和凌垠总算能够歇歇了。自那仙气降临,人群涌动起来她们就没停过。一直忙着救人,根本抽不出时间放松休息。她们二人忙完了活,看着人一个个回去,找了个角落扶着墙喘着气。她们一路下来费了不少气力,灵力也耗了不少,现在总算可以歇会了。
此时正好遇上个看完仙回家的流氓,他走在街道,听到这有女生喘着气,便探过头来看。他见两女有些姿色,不禁生了歹心。他想自己今天刚看完仙,走了大运,就算犯了事也没人能把他怎样,说不定这正是上天赐给他的桃花。看她们两那样,气喘吁吁的,就算想跑也跑不动几步路。
想到这,他嘴上露出邪笑,心想这回自己可有艳福了。他正准备上前戏耍一番,还没来的及动手,刚刚走出墙角,便见一拳飞面而来。他被一拳击昏,倒地不起。
凌垠摆了摆手,不屑地冷哼一声。戏林儿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回答有老鼠,让她不要在意。
凌垠从刚才就察觉到有人在墙角偷看,她看出这人不怀好意,一直偷偷防备着他。虽然她现在确实劳累,但再怎么说也是个修行之人,打倒个小流氓还是轻轻松松。而且她此时因劳累心情正差,这人还不知好歹上来犯事,这不是自己讨打?
等二人稍微休息好,戏林儿问凌垠:“师妹,你怎么看那仙人?”
凌垠说:“哼,这仙人定有古怪,他们的人我看了,没有惊奇的,可这法却着实古怪,我一时想不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正统修仙之人,其他凡人可能被他们的障眼法蒙蔽,可她们二人看得门清。她们和苏令具是修行魂法之人,对于她们这门来说最基本的,就是要会那观看魂灵的法。她和戏林儿刚才看了那群人的魂,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得道的仙人。在那群人身上,凌垠和戏林儿根本看不到半点儿修仙之人的迹象。他们精气神三者未合为一体,仍是各司其职,更别提这三者未满而缺,连筑基都未完成。连那魂沾着的都是一股儿污浊之气,根本不是什么修仙之人。可以下结论地说,那群人只是一群凡人,一群装做神仙的凡人。但如果他们都是凡人,他们怎能腾云驾雾,怎能施加幻觉,让人好似处在仙境。
“师姐,那我们俩现在怎么办,继续找苏师兄还是先回客栈?”
“嗯......”
正愁着,空中缓缓飘下一张纸,凌垠眼疾手快,在它即将被风吹走前抓住,把那纸摊在手心。只见上面写着:你们不用在意我,先回客栈,我去去就回。
认出是苏令的笔迹,凌垠将纸递给戏林儿。知道了苏令的意思二人便不再操心,既然他已这么说一定自有打算。因疲惫还未完全消除,二人便决定先按苏令说的,回到客栈休息,等他回来再好好拷问他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