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拒北城外,无名古森。
绵延千万里的广袤山林,往北却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枯草,往南又是秣兵厉马的九州重镇。
夹在其间层林葱郁的群山,显得是那般突兀与宁静。时不时升起的炊烟,又在暗示密林之中还有人的踪迹。
古树遮掩拱卫的,有一座高山石壁,其上层层叠叠有序排列的是一个个石窟,石窟中供奉的,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妖兽的石像:如狐,或狡黠娇媚;如鼬,或仙风道骨;如蛇,或肃严冷漠;如鼠,或富态佑财;如猬,或悬针济世……
这里,是出马仙儿祭祀的堂口。供奉的,都是北域各个家族的家仙儿。
而在着石窟之下,跪着的正是在前些日子在临淮城大战一场的庞富邦。此时他赤露着上身个,露出精悍的肌肉,背负着荆条,跪在莽三公的塑像前。
身后跟着的三个和他有五六分相像,却苍老不少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操着藤鞭抽打庞富邦。
抽到庞富邦整个背部都皮开肉绽了,左边操鞭的男子才停手,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持着拐杖放在庞富邦的肩上,厉声呵斥道:“邦!知道你这次错哪里了吗!”
“知道。金丹修为的我输给了一个筑基的小子,辱了北域出马的名声。”
“糊涂!”白胡子老头一拐杖就打了下去,看似轻飘飘的一棍,打碎了庞富邦半数的骨骼。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莽三公受伤!更不应该被操纵!”
“仙家儿都是附身的,你被操纵了,等于是让人家知道了仙家儿的位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贪仙是什么人物?是无物不贪、无物不图的邪仙!当年六煞之乱,我们为什么会被赶到北域?你小子忘记了吗?”
“孙儿没忘……青州出马被贪仙教徒围剿,灵力被夺,仙家被俘,死伤无数,被迫北上……”
“那你还要召唤莽三公!你还让仙家入了贪仙的眼!”白胡子老头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差点背过气去,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拐杖去抽庞富邦,“你你你!你该死啊!”
枯木拐棍看似慢悠悠地落下,在它下面的庞富邦却感觉整个北域的天都向自己压了下来。他知道,太爷爷是真的生气了,这次自己惹的祸太大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面对必死的一棍他无怨无悔。唯一后悔的,可能就是他让自小看着他长大的莽三公受了伤。
咔嚓——
预料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他庞富邦没有感觉到,他只听到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一阵窸窣的跪拜声,以及一阵香风。
“哎呀呀,莽三叔受伤又不是贪仙那个劳什子干的,你们这么责罚富邦这个小娃娃意意思吗?真的是……”
“……生财,这与小邦子无关。”
庞富邦回身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神情漠然的黑甲大汉和一个和蔼的壮硕妇女。三个老者缓缓起身,领头的庞生财道了声:“庞家生字晚辈,见过莽三公,见过胡四姑姑。”
看到大汉的一瞬间,庞富邦两眼就注满了泪,抱着他的腿就嚎啕大哭起来。
“三公啊!都是富邦的错啊!都是富邦害了你啊!三公啊……”
“瞧瞧你们,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胡四姑姑心疼地看向了庞富邦,略带责怪地白了三个老头子一眼,然后把庞富邦拉到自己怀里,一条橘红的大尾巴轻轻地抚慰着他,轻声安慰着:
“不哭不哭了啊,姑姑在这里呢。有委屈跟姑姑说,乖啊。咱走,姑姑带你走,不理这些坏老头子。”
胡四姑姑把庞富邦拉着走了,末了还不忘回头给面面相觑的三个老头做个鬼脸。庞家的三个长辈只能看着,不敢质疑一句。
等看不到两人了,庞生财才试探着问道:“三公,你真的没事吗?”
莽三公低头沉默一会儿,随后卸下了右臂的铠甲。铠甲内部,粘连的是腥臭的血肉,露出一道深邃的伤口,白骨带肉,曝于日下,流血潺潺。银碎代替血痂,阻碍着伤口的愈合,顺着臂膀流下的不是血,而是一颗一颗银豆子。
看到如此可怖的伤势,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三公!这是贪仙干的?”
莽三公摇了摇头,“如果是贪仙,我不可能活着来看你们。这是两宝之一的银豆子干的。”
“合体的银豆子!?其他仙家怎么样?暴露了吗?需要我们召集各个堂口转移吗?”
“不用。”莽三公冷冷一笑,嘴角咧到了耳根,分叉的蛇信子舔舐着嘴唇,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银豆子死了。我打不过她,但她太贪了,想要追溯我的位置,结果被九天宫那个兔子精逮到了。”
“兔子精……三公说的是房兔真君衔月行?可她也不过返虚,怎么可能有能力击杀银豆子呢?”
“别忘了她背后有谁。银豆子死在她手上怎么不可能。”
三个老头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持鞭的中年人提议道:“那我们要不要去九天宫道个谢?这次是我们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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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办吧。对了,这段时间我要养伤,就不要喊我了。”
“晚辈知道,三公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和我们说就是。”
“还有就是富邦那孩子。这次他受了打击,被一个筑基的小子给压了,孩子不说,但他肚子里有气。就让他跟着我们练几年吧。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