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韩虎臣,也可谓是手段狠烈。这满城五十万余的人命,竟也不如要释放的正主来得重要。”
调笑的话只作娱情,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嬉笑过后,苏檀儿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了解到情报尽数分享给莫秦萧。只是提到那屠城献祭一事,秦萧突就沉默了。
也不再继续行走,只是立在原地,出神地盯着苏檀儿。
苏檀儿被他盯得发憷,不由得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眼睛。
“相公,奴家被你盯得有些发软了。莫不是奴家惹了相公?相公心生不乐?”
“苏檀儿姑娘,这屠城一事,你可有参与?”
“自然是有的……”
“哼!”没等苏檀儿话说完,秦萧愤而抽手,如避污浊般远离眼前这尤物。那双墨玉般的眼中,厌恶已如潮水,再也遏制不住。
秦萧什么也没有说,这么盯了她一会儿,愤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苏檀儿被他眼神震慑到了,心中哀恸,一时也是毫无反应。
小主,
对于她来说,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秦萧已来到地下密室的大门前,唤出风残雪,一剑劈开了那重达千斤的石门,苏檀儿才被轰响声惊醒。不顾一切地跑到了秦萧身后,死死拽住了他的手。
很软,很香。就像那青瓷一般,冰凉的,感觉不到人的生气。
秦萧几次想要挣脱,却低估了她的力道。握住自己的手不大,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力道,可就是脱不开。于是在大门前,只得冷冷地说道:“苏姑娘,放手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莫某感谢你的援助之恩,只是……”
“只是什么?相公莫不是在责备奴家滥杀无辜不成?”
秦萧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厌恶,说明了一切。
“相公为何不听奴家将话叙尽?奴家是接了韩虎臣的委托,却是行了那阳奉阴违之事。奴家所属,一人未死,尽是藏在了一个绝顶安全的地方!”
“当真?”
“奴家若有一句诓骗相公,生遭那五雷轰顶的责罚!”
她没有说谎,莫秦萧能看出来。她的眼中蓄着的泪几乎要流下来了,秦萧也看见了。
“为什么我在牢中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仙牢结构特殊,音声隔绝,内外独立,相公入狱时没有发现?”
“原来如此。”
秦萧没有再挣扎,也终于回过头正视苏檀儿。这一次,苏檀儿能看见的,是浓浓的歉意。他微微欠身,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苏姑娘,是莫某人唐突了。苏姑娘积此大德,莫某僭越,在此替所救百姓谢谢苏姑娘之恩。”
言毕,再三鞠躬。如拜莲座观音。
苏檀儿只是笑,心弦却是松了下来。那紧握住的手,在这一刻血气回流。连带她那祸国殃民的脸,也染上了一丝酡红。
小小的误会解开了,秦萧的心却是重了几分。懂他的人其实不难猜到他的心思——他在自责。
如果我能早一点脱困,是否能救下更多的人呢?是否能延缓屠杀的发生呢?再不济,我是否能多帮苏檀儿救几个人呢?
能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外乎两种:伪君子和真善人。
秦萧两者各取其一。
芥弥评价他:愚善,滥善。
久被搁置的石门,在俩人踏入的一刹那,亮起了有些刺眼的灯光。和秦萧想象中的惨绝人寰、鲜血横流的景象不同,密室很小,一览无余。
一张石桌,一幅画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以及一具骸骨,如冬月寒冰、如无垢琉璃,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唯一有些缺憾的,大概就是这具骸骨自天灵起,就被一把锈红铜剑贯穿。代替了脊椎,撑住了他的身躯。
光投映在他的身上,在石壁之上反射出一段又一段影像,墙有八面,故事有八个,主角只有一个人——一个看着瘦骨嶙峋的青年。主题也只有一个,青年打败诸多敌人的经历。
“他是谁?”莫秦萧问道。不知他是在问画像,还是在问那具骸骨。
“他的名讳不可言说,他的称号无人不知。”
“他的追随者已经所剩无几,向他发起反动的敌人死于非命。”
“他被称为三垢之罪最沉重者,六煞之孽最深远者。”
“九州信徒称呼他为恚怒显威震灵遏凶上天尊。门下信徒对他的称呼则简单许多。”
“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