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黑!人性恶!人心就是江入海,人性就像布进缸。”
“人心白!人性善!人心就是布染彩,染到最后不理睬!”
……
“四方紫霄御海大阵?一剑足矣。”
常思看着在黑夜中耀眼夺目的四座紫色高塔,只是喃喃低语了一声,语气中只有些许惋惜,并不困窘。
右手承天,虚握星河。那横贯天际的河汉,不再像往日一般亘古无常,竟是如同绸缎一般随风飘摇,终是脱离了夜幕,被常思攥到了手中。
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星云泄,天幕崩,皎皎河汉,如瀑长泄。孤立无援的高塔,承受着万丈银练的冲洗,只能不甘地崩塌,化作一地废墟。
小主,
禁锢着东海的囚笼,碎了。
一剑,星河泄。
城内城外,都还沉浸在那金甲战神直面碣石尊的气魄之中,都还震慑于星河倾泻的奇观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东海城再度回归自由,仍旧呆呆地整理这现状。
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却不代表能在更为雄阔的景象前保持镇定,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祸尽四人,也震撼于眼前之景色。
可也不是没有清醒之人。韩虎臣便是其中之一。
看着头顶闪烁的雷光消散,韩虎臣毫不犹豫地对着后方统领大局的石伟云下达了命令。
“立刻解开束缚!放任士卒自由行动!”
“是!”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石伟云立刻捏碎了手中的虎符,伴随着小巧的玉章破碎,一股冲天的浊气污了本就漆黑的天,随着而来的便是接二连三的怒吼与咆哮。由内而外,不绝于耳。
韩虎臣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队士兵,痛苦地捂着脑袋,咆哮、挣扎、畸变、壮大,与那无名的刀客临死前的惨状如出一辙,不忍地别开了视野,提刀远离。
而他那些过去的手足兄弟,正发生着骇人的变化。只见:
皮如赤火,经突其下。身形暴涨,非兽非人。白骨激增,替甲覆躯。血肉融兵,自为一体。是为嗔兽,嗜血喜杀。
保留了所有负面的情绪,激发了心中的嗔怒,强化了一切的上千名士兵在同一时刻化身为野兽,或手脚并用、或四肢齐驱,开始奔跑在东海的大街之上。
以最原始的本能,释放着最原始的欲望。
狩猎、觅食、交媾。
嗔王秘法·理欲合流。
一个躲闪不及,一头獠牙锋利、肋骨外刺的“人”,突然扑向了韩虎臣。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元婴初期的韩虎臣,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扑倒在地。但他并不惊慌,看着那张嘴角已经开到耳根的巨口,闻着其中传来的血腥味,无比镇定。
那头恶“人”原本狰狞的面容,在鼻骨接触到韩虎臣的那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不停地用鼻子拱着身下之人,直到确定了气味,竟如同家犬一般,吐着吐着长舌头,舔舐着主人粗糙的脸。
韩虎臣拍了拍他被颧骨覆盖的脸,示意他起身,随州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去,去狩猎吧。只要活着的,不是同胞,都能杀了。”
“呃……”
“人”摆开不协调的四肢跑远了。理应来说,这种前肢长后肢短的生物,跑不快才对,可他的速度竟与骏马不分上下,甚至比之更快。
倒也是稀奇。
韩虎臣看着他远去,想起了他的名字——史天明,一个不怎么喜欢读书的新兵蛋子。他只是叹了声气,提刀离开了。往后的一路,所有遇见他的“人”都如出一辙:吐舌、撒娇、舔舐。
这一刻,韩虎臣拥有了最狂野、最凶厉的一支军队。只要他想,在高阶修士与仙人不出的前提下,他可以横扫九州。
因为这一支军队,每一人都有筑基的实力。而那些本就有修为在身的,更是到了金丹甚至元婴。
而代价是,他们的理智以及一些不可明说的事物。
给他这个功法的人没说,但向他保证了绝对不会夺取他们的性命。在这样的前提下,韩虎臣选择了和他交易。
说来也奇怪,韩虎臣一不求权,二不求财,犯下这惊世骇俗的罪孽,甚至不惜成为九州的罪人,其最初的动机居然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一件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事。这也不得不让人惊叹一句。
也是个痴人。
现在按照约定,韩虎臣要去帮一个人取得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在那个名叫莫秦萧的少年身上,和他性命相连。
所以他得死。
虽然死在韩虎臣手上的敌人已经不计其数,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死在他手里的只有敌人。但他不是。
于是他选择折中,用一个战士、一个将领、一个士兵、一个修士应有的方式,也是他能想到最公平的方式,去取回那样东西。即使这样做他可能会死,但至少他内心会好受一点。
谁赢,谁活,谁是英雄。
韩虎臣活,他就要做那个改变九州格局的罪人,去证明当年国师所说纯属放屁。莫秦萧活,他就是解救东海、诛杀逆贼的英雄,受到世人的追捧与称赞。
很公平。
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那个叫莫秦萧的无辜青年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