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世道真是变了。大小官员死了快有一百多个人了,居然连点波澜都没有。这也就是在大乾,要是换一个朝代,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
想他王俊天禄二十年进士出身,因为其有修浚缮葺之才,被分到了工部。兢兢业业四十余年,也总算混到了一个六品官,也算圆满了。虽说只有从六品,但薪水可一点也不少,那么多年干下来,他已经在太安有一座不小的宅子了。
李晟的垮台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王俊因为洁身自好并没有受到波及,但他的很多同僚就没那么好运了,像前不久还和他一起共事的工部郎中就被斩首了,理由也是私通邪教。
王俊没有时间去为自己的老同事感到悲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他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想趁着最后还有一点余力,试着能不能向上爬一爬。倒不是他自己有多少野心,而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
儿子在工部还有个闲差,只要不犯事也能平稳地过完一辈子。让他担心的是他孙子,一个不着调的纨绔,整日游手好闲的。王俊怕自己留下的那点家底不够他造的,所以想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让孙子安稳点好。
但他当年所有的人脉都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了,如今环顾四周,能帮到他的人不多了。所以他想再上一层,看看能不能搏一搏郎中,到了五品,多少有点小权给那个孙子再谋点好处了。
而现在,有一个立功的好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东海城。他知道那是一个烫手山芋,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只要表现好一点,把这座桥头堡重建好了,一切就稳妥了。
这样想着,待一件件有关赈灾、制衡、重立官员的大事一一被敲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印泥后,在最后一遍“有事起奏”的嘹亮嗓音飘到王俊耳边时,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呈了自己的奏章。
午时,御书房内。
早朝不过一天的开始以及对于前几日的汇总,当百官散去,才是杨詹睿忙碌的开始。从退朝的辰时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依旧埋头在如山的奏章文卷之中。
所幸还有太子杨承乾在一旁辅佐,加之今日的奏章较之昨日少了不少,应该能赶在晚膳完成。只是今日宰相抱恙,不然还能再快些。一想到此,杨詹睿的肚子便不受控制地叫了几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听个一清二楚。
立于一旁的杨承乾抬起头,笑着说道:“父皇,可需要儿臣传膳?”
“嗯。传吧,你也先过去吧,把皇后也喊上,朕一会儿到。”
“是,儿臣先行告退。”
杨承乾回身关上御书房大门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门框两侧的阴影中走出。杨詹睿看着他脸上狰狞的金色面具,对待儿子时那副和蔼的表情也逐渐冷了下去。
“陛下,两份密报。”
“讲。”
“徐州密报,刘士封围东海而不攻,克瑾王而不发。我等刻意激化两军矛盾,皆被其所压。怀疑应是刘玄在背后指示。”
“不奇怪。刘玄在任职徐州牧前曾以仁德为名,如今东海动乱,百姓罹难,他不愿再起纷争也是正常。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只要刘士封能把姜曌的士兵卡死在东海就行。”
“此外瑾瑜城探子来报,姜曌近日与徐州境内多家宗门联系密切,其中包括玄女门、云来剑宗……以及九天宫,推测应是想要补充战力,获得支持。”
“修士的力量再强大,光靠她一个姜曌能养得起多少?没了海军与陆军,她能仰仗的力量太少了。不用逼得太死,对于那些宗门先安插棋子进去,必要时逐个击破蚕食。至于九天宫……随他们去吧。”
“是。还有一份密报,来自建业城……”
“建业?坤儿还在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联系?”
“是。贪、嗔两大教团覆灭,李晟安插在三皇子周围的棋子也伺机暴动,我等与扫花匠合作在其发现之前已经清理干净,但当中存在一处疑点。”
杨詹睿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有些冰冷地命令道:“说。”
“我等行动期间,三皇子趁着身边没有监视的短暂空档,前往建业的风华楼会见某人。我等并未查清,还请陛下恕罪。”
“……”杨詹睿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挥了挥手示意眼前这位狰鬼郎退下。
待到这偌大的御书房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才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坤儿啊坤儿,朕不是不给你机会,但你真的……唉!算了,朕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不希望在你们这一代身上再发生。”
“嚯嚯!想不到堂堂‘乾高宗’居然还会有这么儿女情长的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杨詹睿的长吁短叹,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