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往后退一步,他脑子里莫名响起不属于他的另一个声音,仿佛是来自某人身在遥远彼岸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力:“你所渴求的‘神位’,掌控天道的大权就在你眼前,你为了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少心血,杀了多少人?”
“你甘心吗?”
“赵兄”几近崩溃,身躯本就残缺不堪,他又愤恨地将嘴唇咬烂,流出不少脓血来。一对眼珠子充满了血,几乎就要从眼眶中迸出来,他无比希望自己的眼神能够化作实体,将阿泠连人带刀一块射个粉碎。
可惜他做不到,他不知这少年家是何来历,又怎得令他如此熟悉。甚至于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居然还有些想要与对方亲近攀谈的渴望。明明他是亲眼得见,和他战至此地步的八阶灵修被一刀斩得身死魂灭,连一撮灰都没能留下。
“你甘心吗?”
这回不再是空灵回荡在他脑海中的话语,他感受到断臂处莫名吹过的一阵凉风,冰冷触感使他惊愕回头,恰好看到了一张腐烂的脸从自己背后钻至身侧。
即使那张脸腐烂不堪,那只无神的眼珠只靠一小截烂肉粘在眼眶外边,他也认得出这人就是被自己拿走灵蕴并亲手了结的手足弟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湮灭,不知是因愤怒和不甘驱使,还是因为看见不该存在于此的故人而疯狂,总之他以残破到极点的肉身冲了上去,将魂海之中剩余的所有灵蕴全部爆发出来,尽数倾泻向那御剑持刀的少年。
“可惜了。”
“就差那么一点。”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伴随黑刀进入他躯体回荡在他耳边。这一瞬间对他来说很慢,特别慢,比他从“上尊”那里拿到「神权」,第一次触摸「岁月」时还要慢。
灵魂存续的最后时光,他看到自己残破肉身像是被无形之火所点燃,一寸一寸地化作灰烬又消失不见。意识快要消散之际,他看到自己手足的那张脸似是叹了口气,于是他便想起来,刚才听到的两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阿泠将黑刀收在身后,把那只血色蠕虫握紧在手中,看着那位被称为“赵兄”的八阶灵修陷入湮灭,他着实觉得,可惜了。
他先前看到对方已生退意,左右蠕虫已经落入他手,本想着若是对方就这样退去,他正好也不用再驱使「毁灭」。
神界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再用过魂树上这充满毁灭的天道,那颗灭之魂玉每次他见到之时,心中总有种悸动,仿佛藏在心底的杀意都被那团血色光芒所勾起。
他看到自己握住蠕虫的手已经布满了裂痕,裂痕下却不是血肉白骨,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是虚无。自魂树成长之后,灭之玉所代表的、近似「毁灭」的未知天道,竟是在他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蛮横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