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倾洒在雅苑之上。夜空中点点繁光,或明或暗,或聚或散,就像是有无数颗闪烁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
雅苑内,翠竹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远处传来的蟋蟀鸣叫声交织在一起。
池中莲花含苞待放,偶有几朵已经悄悄展开笑颜,花瓣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竹亭下,宣赢一身淡雅的绸缎长袍,衣袂飘飘,步履轻盈,时而看看池中莲花,时而抬头仰望那璀璨的星空,时而低头踱步若有所思。
亭子外站着几个手拿长剑,双手交叉于胸间,眼神警戒的盯着不远处随意坐于屋顶上的李暮烟,这伙人还是白天跟随宣赢的那几人。
李暮烟不以为意,眼神向那几人瞥了一眼,一抹不易察觉的蔑视划过双眼,接着,微微抬头便看向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大约半炷香后,张启和从外面走进院内,环顾了一圈后,走向宣赢。
“微臣(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张启和与身后一人同时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道。
听见声音,坐在亭子石凳上的宣赢起身,右手一抬,开口道,“免了。”
黄老爷走到张启和旁边,示意张启和退下,然后就把后面站的那人拉到石凳旁边,开口道,“知谦,真是好久不见啊,不必多礼,坐。”
“皇上,草民惶恐。”
“知谦,想来,你我已经有六年不见了,如今再见,倒是生分了不少。”
宣赢看到眼前之人微微低头,于是转头看向池中莲花,继续说道:
“不知你辞官这六年,过的可好?”
“只是一介草民罢了,劳烦皇上挂念,挺好的。”这话语虽卑微,但语气却是沉稳有力,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可不好啊,知谦” 说话间宣赢转过头,看向章知谦,眼神不再柔和,眼神中多了些愤怒,但又转瞬即逝。
“六年前,当时朝中几方势力暗潮涌动,明里暗里不知争斗了多久,就是那时候,你却突然说要辞官隐归山林。”
“你可知那些老家伙怎么说你?”
“无非就是说我畏罪而逃之类的话罢了。”章知谦与宣赢对视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走后第二年,朝中各方势力愈发动荡,这其中牵扯如同树根一样,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累及甚多。”宣赢没有继续接话,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语气间终于多了几分愤怒,声音更低沉了些,继续说道。
“章礼让随父皇征战多年,开疆拓土,德高望重,在我出生那年,父皇再封章礼让为国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宣赢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三岁时,你出生,父皇将你接到皇宫,虽不是皇子,吃穿用度,却与皇子无疑。后来,随着你长大,你样样比我强,父皇对你的宠爱居然比我更甚。你十三岁时,名扬天下,世人皆知你章知谦才华出众,人中龙凤,呵呵,一个皇子比不上你一个臣子。”
“我被封为太子,将你送出宫,从那个时候,你们章家就开始野心勃勃,或者说更久之前就已经变了,是吗?”
“四年啊,投毒,暗杀,从未间断······成为太子这四年,我夜夜做噩梦,知谦,你可知这拜谁所赐?”
章知谦看着宣赢的后背,并没有说话。
“国父,你父亲,暗中搅动风云,意欲谋反,这你早就知道了吧?”宣赢接着问道。
章知谦一直没有说话,宣赢转过身,眼神中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笑意。
许久,宣赢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知谦,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然章礼让就不会只是被褫夺封号,而且还能安然无恙的举家搬迁到这堨城。”
“皇上,草民早已辞官六年有余,朝中之事并不知晓,而且六年前,我也已经被逐出家族,他也不是我父亲了。”章知谦淡淡的说着,听不出有什么情感波动。
“知谦,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知你从小天赋异禀,更是勤奋不辍。为人也是低调谦虚,看着不苟言笑冷漠无情,却一肚子的仁义心肠。我也知道,你当初也劝说了你父亲,只是狼子野心的章礼让根本听不进去你说的话。”
“章知谦,你退出朝廷争斗,转而另想他法,救了你父亲,乃至章氏满门。”宣赢看着章知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沉默片刻后,突然收起手,起身,将手搭在章知谦的肩膀,眼神凌厉而又威严地沉声说道,“好手段。”
拍了几下章知谦的肩膀后,宣赢突然大声加重了力度,捏住他的肩膀:
“可是章知谦啊章知谦,你神通广大,料事如神,那你可料到今天,章氏几乎满门,如今悉数被害。”
“世间风云,因果变化,一报还一报罢了。”
“朕不会放你!”宣赢盯着章知谦冷冷说道。
夜色渐渐浓重,越来越寂静,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逐渐暗淡,周围几个星星忽隐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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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谦一脸淡然,许久,宣赢放开了他,说道:
“你再为宣国做最后一件事,从此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天高任你飞,我自不会再过问。”宣赢面对着章知谦,不容拒绝地温声说道。
夜幕下,章知谦双手举于胸前,将头埋于双臂之间,微微鞠躬,而后转身,便走出了雅苑。
本来半躺在房屋之上的李暮烟,看见章知谦出了院门,一跃而下,消失在暮色之中。
堨城街道上几乎没有一人,整个城市陷入沉睡,脆弱至极、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