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120号掩体前,卢赫站在ICU的屏蔽门后,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最后看了一眼海昼天。那人全身插着管子,心电监护上的数据还算稳定,呼吸机已经被撤下了,只留下一根气管导管,保证气道吸通畅。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说明他拥有自主呼吸。
人也是很顽强的生物,只要还能喘气,一切皆有可能。
果然,在他穿过空旷的门诊大厅,打开车门准备驶离时,被匆匆赶来的医生喊住。海昼天醒了。
匆匆赶回病房,发现一个护士正把耳朵凑在海昼天嘴边,同时不时执笔记录。
卢赫接过本子,匆匆看了两眼,上面只有一个名字一个号码和一串密钥,他径直发问:“莫妮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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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线人,负责太平洋对岸的情报。她可能遇难了,你到通讯班问问最近有没有收到长报文,有的话用密钥解密。赶紧。”
匆匆赶回11号掩体,按照海老头的指示,他顺利解读了那份超长的报文。大停电之后,一大部分DNS服务器永远掉线,甚至全球13台根服务器中的5台,至今都未恢复服务。在这个互联网做不到全球互联的时代,超远距的通信只能依靠卫星。
超长的报文从公里外的静止轨道卫星发出,幸运地躲过日凌、星蚀和雨衰,记录了掩体里99.9%的人都从未了解过的血雨腥风。
这是一份日志,但记录的口吻十分感性,准确来说,这是一份日记。
7月14日。
德克萨斯州的风一向很大,在植物枯萎前便是如此。但今天的天气很好,道路上的沙砾像是睡着了一样,全都安然地躺着,直到被轮胎卷起。今天我搬家了,从圣路易斯出发,沿着44号公路一路行驶800英里,将近13个小时,顺利来到这里。
圣路易斯的调查已接近尾声,线索指示,赛格兰有可能停留在这里。
9月11日。
现在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12点46分,但悼念的警报声没有响起。这很容易理解,在这种情形下,活着的人比已死去的人更加重要。我生活在得克萨斯大学医学部(UTMB),这里拥有一个P4实验室,可以支持我的研究。
UTMB的职工十分富有科学精神,他们准许我定期采集他们的血液,虽然我的样本很少,但是样本的质量很高,采样间隔提高到了每日一次。
可我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和你们那边一样,在这里,基因突变的速度也很快。也许我们甚至不需要像果蝇那样一代一代繁殖下去,便可以在几个月内变得面目全非。我很害怕。
我们的电力十分有限,我敢肯定,今晚的纽约,不会像往常亮起能照亮4英里天空的光柱。
11月23日。
今天是感恩节,但是没有火鸡吃。明面上,UTMB的食物由州政府提供,但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在这个完全私有制的地方,州政府并未拥有自己的粮仓。也许他们是利用金库,从附近的农场主手中高价回收,也许是以联邦政府的名义强行征用。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农场主要么得到了卡车才能装得下的大笔现金,要么得到了一张支票和一个口头保证,保证灾难过去会获得补偿。
可是,这种情况下金钱和被透支的未来又有什么用呢?也许他们只是得到了几颗子弹而已。这很容易想象,因为911那天,银行金库的守卫者把枪口对准了前来避难的人民。
今天是感恩节,我们吃的是没剥壳的小麦,脱粒机显然没有好好工作,粗糙的外壳划破了我的嗓子。我并不为此懊恼,因为我觉得这是一种惩罚。
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我十分高兴,但不是因为节日。州政府传来消息,他们正在合力建设地下避难所,允许难民进入。另外,赛格兰的行踪有了最新进展,有一位农场主声称自己见过他。主动提供线索的奖励是丰厚的,也许他可以保住自己的粮仓。
2月22日。
今天是总统节,但没有人在乎乔治华盛顿。UTMB被遣散了,因为我们的能源不再充足。州政府用混凝土填埋了P4实验室的核心区,最后一次走出那里时,我的背包里装了整整一打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