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红尘,看不透的。”
.....
“师父,我有时候觉得你也很难过。”
“当然难过啊。”
“为啥啊?”
“才收了他们一年十两银子,结果光是给他们养老都花了几十两,能不难过吗?”
“.....”
“师父。”
“说。”
“对不起。”
“恩?”
“以前觉得你是骗子,但我很久后才知道,您真的很厉害。”
“高手会天天告诉别人自己是高手么?低调。”
“嘿嘿....”
.....
“师父,您发呆的时候望着天空,是在想人么?”
“是啊。”
“像师父这样厉害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烦恼么?”
“天地万物生灵,拳法境界再高,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束缚自己,你是这样,我是这样,大家都是一样。”
“那师父在等谁?”
“我在...等一个结果。”
.....
“师父。”少年轻声唤道。
“你今天话有点多。”王小明有些嫌弃。
“只是想知道师父为何对我这么好。”少年停顿了会,挠挠头,轻声道:“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恐怕都无以为报了。”
王小明微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
“以后就是以后。”
.....
以后就是以后,四季流转,春草夏雨秋风冬雪,每一个明天都是此刻的以后。
这座边缘小城里的光阴,从一位年轻人的到来,已经过去了十年。
从那晚起,改名为柳献之的少年好似彻底除去心魔,如今成年过后,已经是一位温润如玉的青年,神态从容,眼神明亮,待人有礼,拳法更是圆润如意,年纪轻轻便有了一种登堂入室的感觉。
十余年里,自王小明开创便半死不活的拳馆,在柳献之的手上却有了些许发扬光大的迹象,清晨时演绎的拳法吸引了不少人的兴趣,如今拳馆内竟有了十余位弟子,男女老少皆有,由柳献之代师授拳,每日清晨时都拳风阵阵。
有些遗憾的是醉云轩的生意差了许久,因为城里开了几家新的酒楼,菜好酒也更好,王小明却还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日子还是那般平稳,唯一不同的是在酒桌上交了个朋友,便是那位知县老爷郑直,每次闲暇时后者都会跑来醉云轩喝上几倍,聊聊一些趣事。
这一年的年末,柳献之去打扫老宅,醉云轩里没有营业,只有赵守财和王小明两人喝着小酒,赵守财不再年轻了,双鬓斑白,有了老态。
王小明拿起筷子,挑了挑菜,就被赵守财打断,瞪眼道:“给献之留点!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王小明急眼了,“老赵,过分了啊,隔辈亲也不能偏心成这样啊?”
赵守财冷哼一声,端起酒杯眯起眼,望着天边的月色,沉默许久,突兀问了一句,“多少年了?”
王小明想了想,回道:“记不清,也就十几年吧。”
离赵思玉前往蕴仙宗已经十多年了,音信全无,二人这些年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只是今年,赵守财望着好似没有什么变化的王小明,欲言又止,神情复杂,最终轻声道:“别等了。”
王小明笑着摇了摇头。
赵守财莫名有些怒意,拍了拍桌子,吼道:“有病啊,我这当爹的都没打算等了,你在这里还傻等什么!”
王小明笑眯眯道:“我乐意。”
赵守财一下子就没脾气了,说了句随你,拂袖起身离开。
王小明神色平静,拿着一壶酒水来到院落之中,单手负后,哼着小曲,悠哉游哉,一双眼神望向远方,温柔安静。
十几年多么?
不多。
少么?
好像也不少了。
但就是觉得还好,没有那么难熬。
忽地,一只好似雪白蜥蜴的动物,从院子里的某个角落爬出,双眸灵动十足,咻的一声跑向门外。
一道身影悄然从门那边走来,唤了声小白,轻轻蹲下身子将那雪白蜥蜴放入手中,那是个正儿八经的年轻男子,长发披肩,身穿素衫,中正平和,此刻打趣道:“师父,又在想人呢?”
王小明瞥了一眼,道:“打架了?”
柳献之看了眼颇为凌乱的袖口,笑道:“有只老鼠在我家老宅那边待了好些年,如今烦得很,我将他赶回去了。”
事实上,那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在年莱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宗师,哪怕是如今的柳献之,都花费了不少功夫。
手心雪白蜥蜴,舌头突然舔了舔嘴,双眸眯起闪过些许杀气。
王小明问道:“那准备什么时候走?”
柳献之有些意外,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双手搭在膝盖,沉默良久,神色有些愧疚,但满是坚毅,轻声说道:“对不起,师父,这些年我无论如何,都还是想要亲自亲自问问那个男人,想要一个答案。”
王小明突然说道:“当初你问我为何留你,可还记得一事,你拜入拳馆时我曾与你娘亲说过一年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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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献之愣住,轻轻点头。
“你娘亲死的那年,有一次你娘亲为了感谢我送了一盒亲手做的饭食,满满当当八个菜,有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晚上你吃了很多。”
柳献之笑了笑,表示记得。
王小明拍了拍手,轻声道:“事实上那饭盒下还有一张银票,应该是你娘那些年辛苦攒下的积蓄,不多不少。”
王小明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柳献之猛然抬头,有些震惊,但又缓缓低下,微微抿嘴,神色悲伤。
“一百两便是一百年,也就是一辈子,我知道你娘的意思,至今还放在床头的柜里,所以我才会在那天雨夜去找你。”王小明淡然道:“人活在世上,唯独恩情二字是必须偿还的,若你如今是一个连娘亲死了都没有胆子去问的废物,甚至都没想过报仇二字,那才是真的让我失望。”
柳献之微微后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神色肃穆,轻声道:“若是此次回不来死在那里,无法伺候师父,请师父原谅,献之下辈子必会做牛做马报答师父。”
王小明说道:“别回来了,若是还活着就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等到看够了,记得去东圣洲东南域一处叫做青山宗的宗门。”
柳献之终于解开了心中所有疑惑,笑道:“师父果然是神仙。”
王小明将手指放在嘴旁,小声嘘了一下,微笑道:“低调。”
等到柳献之走后,那只雪白色的蜥蜴缓缓爬到放有酒壶的石桌之上,脑袋微微低垂与桌面平行,皮毛说不出的干净,细细望去眼瞳是紫红色,妖娆勾人,嘴角两侧还有几根金色胡须,它打量着身旁这位摸不清性情的男子,一道明媚的女子嗓音响起,“我跟他去?”
男人漫不经心,似乎根本就没听见。
雪白蜥蜴眼神中浮现出些许怒意,转瞬即逝,沉声道:“你肯将我放出来,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反正养龙壶在你手中,我宁愿跟着他,也不愿意在你身边。”
王小明流露出笑意,微笑道:“太聪明也是会死的。”
“此番事了,我们恩怨两清,你放我离开。”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王小明淡然摇头。
雪白蜥蜴微微歪头,内心咒骂了一万遍这个阴险歹毒的男人,但不得不承认,它实在无法揣摩这个家伙的心思。
如此年轻的元婴境修士,明明这么心机深沉,却在此地画地为牢,白白浪费最为珍贵的修行光阴,在凡俗民间竟为了一位女子,空耗光阴,与一群真正的肉体凡胎生活在一起。
“你自己也是修道之人,不可能不知道那女子已经踏上修道之途,对于她而言,凡间之事便已是过眼云烟了,什么爹娘道侣,都算得上累赘。”她故意讥讽道。
话音落下,王小明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雪白蜥蜴只觉得一股瘆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就在她以为对方会暴怒百般折磨自己时,却见他突然嘴唇微动。
“he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