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半天的路,日暮时分,尚没有出了吴境,车把式出惯了门,在入夜前,刚好赶到一个小镇中投宿,所投客栈亦是熟识的老地方,用他的话讲,就是干净又便宜。
这车把式倒是实诚人,客栈不大,确实干净整洁,安泉很满意,在木盆中洗了脸手后,点了一壶清酒,四菜一汤,八个馒头,邀车把式共用晚饭。
车把式赶了这么多年的车,从来没有哪个客人邀他同桌用饭,好点的还给他两个馒头一盘素菜,让他坐于别处充饥,大多都不理会于他,他就去嚼自带的干粮。
被安泉这一邀请,他可谓是“受宠若惊”,把这双长满老茧的手用胰子洗了又洗,让客栈老板看了直心疼。
坐到安泉对面,安泉方举筷邀他共同进餐,车把式开始尚挺拘谨,被安泉敬了几杯酒后,就放开了,安泉不放大招食量还是很小的,吃了两个馒头,数片牛肉,几片凉拌莲藕后,已经饱了,然后喝了几口玉米羹,取出玉生烟给他的素帕拭着嘴角,却见客栈的粗布棉门帘被挑开,一瘦如竹竿的老头迈步走了进来。
“饿死了,饿死了,小袁,快给本大师上两个大馒头加一个鸡腿。”老头一进来,坐在桌旁吆喝道。
显然,他是在吆喝客栈的老板,客栈老板由侧屋走出,一见是这老头,无奈地道:“馒头有的,鸡腿也有的,但您老已欠银累积快二两了。”
“不就二两银子,过两日一并给你还了。”老头不耐烦地道。
“还?您老骗得那点银子还不够买酒喝吧。”客栈老板很不相信地道。
骗?
老头一听这个骗字立马不干了,开始跳脚,“小袁,老袁死的时候,若非我给挑了块风水好的阴地给葬了,你现在早穷困潦倒了,想想你袁家前两代,可有善终的?”
客栈老板一听,怔了下,道:“当年请您老看风水,我娘可是一狠心把院里那株长了快百年的大树给锯的卖了,一个铜板都没欠您的。”
老头闻听,哦了声,又梗了脖子道:“但你不能说本大师骗银子吧,自你葬父后,你们袁家的日子不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袁老板听罢一叹道:“我也是小本买卖,就那几两银子来回周转,今天再赊给您老一回,最后一回了。”说着,转身端馒头和鸡腿去了。
老头嘟囔了声小气,给自己倒了碗茶先自喝上。
安泉瞅着这老头,他并非是修行者,甚至于身体已经苍老不堪,形同朽木,但体内却似乎有一股异气在周流,却绝非刀气,令安泉很惊奇,这应当是类似于林贤十德之术大成后成为大德之身的浩然正气的另一种气息。
这老头虽然混吃混喝,但绝不简单。
老头感觉到有人在瞅着他,一抬头,恰与安泉如若清泉的眸子相视,他一看之下,浑浊的老眼一眯,然后用手背用力揉了揉,又看,倏而立起,然后竟打开了摆子。
人打摆子不是瞌睡极了就是犯急症了,要不就是太激动了,自然老头是太激动了,枯瘦如柴的手指指着安泉,干瘦的脸涨的通红,“你,你,你……”你了半天,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