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城住了一晚,次日出城后,司马霁作法召来本方土地公,查问那老蛟下落,得知它最近不在襄阳地界。又沿着襄水往下游而行,一路上又是请山神,又是请土地,最后终于得知那老蛟已经把窝挪到西陵县去了。
又乘船走水路到了西陵县,找了家客栈住下。司马霁斋戒三日,待在客房足不出户。卫凌羽料她是接下来是要起坛作法,对付那老蛟。
三日之后,司马霁教他到城中采购香烛桌案,她自去雇了几个苦力,带了锄头石夯等物,一起出城,到了襄水岸边,教那些苦力就地掘土,筑起一座简易法坛,安置好了法案香烛和一沓符纸。
等到入夜,司马霁从怀中取出一黄布小包,放到法案上,用剑挑开,里面却是六张黑色的鳞片,正是她上次与老蛟争斗时,从那老蛟身上刮下来的。
她长剑一挥,法案上烛火跳动,引烛火点燃供香,祭过玉清祖师,忽将剑噌噌连挑六下,六张鳞片已经放置到了六道符上。那六道符无风自动,折叠起来,包紧了鳞片。
她这时挑起一道包裹着鳞片的符,念诵真言:“都天雷公,听我调度,穿山破石,走火行风,降祟伏魔,霹雳追形,元皇大道君急急如律令。”一语甫毕,立即踩着禹步,右足在前,左足在后,次复前右足,以左足从右足并。
那被剑挑着的符登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稍一停顿,似是在找寻着什么,随即带起一道紫芒,划破夜空向南飞去。
那符去得极快,瞎眼间便不见了踪影,过得片刻,只听南方“轰隆”一声,闷雷陡起,一道银色闪电刺破夜空,直坠而下,紧接着襄水下游传来阵阵似牛哞般的怪叫。
卫凌羽听得真切,那怪叫声正是出自老蛟之口。
司马霁继续施法,踩着禹步,每念诵一遍真言,就挑起一道符来,不过片刻功夫,余下的五道符也都被她陆续挑飞。那五道符你追我赶,如流星急坠,带出的紫芒几将夜空照亮。
少顷,南方天空雷声大作,五道闪电先后劈落,那老蛟的惨叫声几未停歇。
卫凌羽情知那老蛟已受了重创,还想问司马霁这是什么法术,不料她已跳下法坛,在地上画几个圈,叫声:“走!”已施展缩地成寸之法,向下游追了去。
缩地成寸是道家极为高深的赶路法术,卫凌羽曾在王屋山见她施展过一次,见她一晃已没了身影,忙气冲涌泉,冲天而起,复而分出真气上行督脉,带得身子向前飞掠。
三次凌空飞渡,跃出十五里,才勉强看到司马霁的昙花一现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缩地成寸果真是了不起的法术,便是以自己人仙修为凌空飞渡,也难以追上。
又跃出十里,但见江面浓雾大作,迎风见涨。司马霁现身江畔,捻着雷诀,引动天雷向着江中狂轰滥炸,口中大喊道:“作孽多端的长虫,快快滚出来受死!”
江面已被大雾笼罩,卫凌羽看不清其中情况,只觉得江底妖气萎靡,情知那老蛟就在这里。敛气落下地来,到司马霁跟前,道:“你这一通天雷乱击,也不知劈到它了没有,平白消耗真气。你在岸上守着,我去引它出来。”
司马霁收起法术,道:“水中不同陆地,你千万当心。”
卫凌羽道:“放心。”一跃而出,落到江面上,踏浪而行。
江上迷雾乃是那老蛟使妖法引动,阻人视线,他看不清水下情况,不敢托大,抽出鸣鸿剑,紧紧地攥在手里,向着妖气最浓郁之处缓步而行。
刚迈出几步,忽听身后“噗通”一声响,只感脊后发寒,忙纵身回头,见一只黑鳞密布的巨爪向自己抓来,挥剑去挡。哧的一下,斩掉爪上一趾。
巨爪上鲜血淋漓,急缩入水。卫凌羽还要再斩,业已不能及。忽听水下暗流涌动,低头看去,隐隐见水底黑影盘旋,水流旋转,在他落足之处逐渐形成一道漩涡雏形。
卫凌羽暗道:“不好!”左足轻点水面,发出五重暗劲,右腿上撩,向后一个空翻跃出。
人仙凌波踏浪,仰仗的无非是破体的真气,终归不如陆地那样借力轻巧,因此他不敢大意。
司马霁在岸上被重重大雾阻隔,看不清江中情景,适才听到一点动静,不禁有些担忧,叫道:“你不要勉强,如敌不过那老蛟,先上岸来!”
卫凌羽正要答话,四下忽然砰砰直响,九道五六人合抱粗的水柱冲天而起,把他围在垓心。他顿觉不妙,提掌催发真气,向其中一道水柱攻去。
龙象真气刚猛无匹,千斤巨石亦可撼动,但击在水柱上只溅起一片浪花,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而在此时,那九道水柱就像活了一般,向内一合拢,将他封闭,继而弯折向下,朝他头顶击到。卫凌羽忙降真气催动,遍布全身。那九道水柱方一落下,卫凌羽浑身一震,只觉得目眩耳鸣,脚下一沉,“噗通”落水。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江水冰冷透骨,卫凌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急忙屏住呼吸,运转真气。这时,心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水底那道盘旋的黑影抖身展开,如闪电般窜至,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咬来。
他心头大骇,气冲涌泉,身子向水上浮去,同时挥剑去斩。奈何水中阻力甚强,剑势滞涩不说,身子一时半刻也冲不出水面。
这时,那老蛟攻势已至,卫凌羽强行横剑去挡,剑身与那老蛟獠牙相撞,一股巨力涌到,只感右膀剧震,胸口沉闷无比,如遭磨盘碾压,鸣鸿剑几欲脱手,身子更是向江底沉去。
老蛟乘胜追击,卫凌羽右臂酸麻未去,举剑困难,情急之下抬起左手,拇指桡侧少商穴上白光一闪,此发彼至,擦着那老蛟脖颈而过。那老蛟惨叫一声,被崩飞一大片血肉,血流如注,连江水也染红了。它不敢再追,忙一缩身,向后退去。
卫凌羽惊魂未定,这道太阴刀罡并非有意施展,而是发乎求生本能,这才想起自己身拥杀机最盛的剑道绝学。
当即真气冲出涌泉穴,向江面上游出。那老蛟对三阴戮妖刀心有余悸,几番蠢蠢欲动,终是没敢上前。卫凌羽浮出水面,吐掉江水,向岸边跃去。
司马霁适才在岸上喊话,未得到回应,又听到江底乱流声汹涌,情知他是被拖进了水中,揪心不已,正要下水相救,忽见一道人影冲出迷雾,落到岸上,正是卫凌羽。
见他浑身湿漉漉的,一副狼狈模样,司马霁忙道:“你怎么样?没受伤罢?”
卫凌羽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孽畜道行虽深,却不及我,只是水下毕竟是它的主场,我一入水,一身修为便打了折扣。”催动真气破体,烘干衣物。
司马霁皱眉道:“我适才作法,引动六道追风霹雳符,势必伤这孽畜不轻。可即是如此,你入水也难制住它,这下可不好办了。”
卫凌羽道:“你不是说纯青琉璃心炼制的法宝正好克制蛟龙蟒蛇之流么,何不拿出来对付这孽畜?”
司马霁叹了口气,道:“那纯青琉璃心在水中不能发挥作用,得想办法将它逼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