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沐明时,如师傅在一夜生气之后终于等来了天明,音师傅看着她一扫脸上的阴霾,欢喜地出了门,瞬间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睡上两三个时辰了。

如师傅同音师傅这样的相处模式毕竟已经历时多少个万年,因此在能够精准抓住生气的重点,并且有的放矢地同音师傅就事论事吵一番,再关注音师傅道歉有没有道到点子上的同时,心里头装其他的事情也能够理的非常通畅。昨夜虽然走的急,有些事情没有交待,但是她觉得她作为音楠的母亲,应该是能够与音楠有那么一些心意相通,不至于像他父亲,刚直不会转弯。

如师傅昨日亲启了一坛窖藏了两冬的梨花酒,春日启封,酒尚带有冬日里的凌冽,又吸纳春日的阳光,暖花之中闻来甚有柔香。便是这样的柔香却最是能鼓惑人,让酒中君子闻来都能以为这劲头也是柔和暖融,但实际上却是几杯下肚,饶是酒量不浅的人,都会被这酒劲弄晕。

如师傅将就放在案几上时,本打算告诉音楠,毕竟霁欢头一回住进沐明,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所表示,然而霁欢是个不爱热闹的,那么音楠自己去表示表示也是应该。如师傅想的是,多喝几杯酒,也许能就着酒意,将心中话头说开,那么她近期的这个小理想便是实现了一半。

虽然说突如其来的音师傅打乱了如师傅的计划,但是清晨如师傅领着端着早膳的侍女们,穿过三转回廊,绕过正殿书房,再过了月亮门时,见到眼前景象,甚是觉得音楠实在没有让她失望。虽说互剖心意之后的打算并不是让两个人就这样子将就在石阶上靠着便睡了,但结果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然而如师傅必然得拿一拿末址师尊得派头和架子,遂一派严肃地朝跟着的四位侍女道:“今晨之事,关乎君上与姑娘的名声,万不可让我听到有什么闲言碎语。”四位侍女再沐明多年,心已明了,捂嘴偷笑,答曰:“遵命。”

一句话说的大,又引来了几位离月亮门不远的童子看到了。在房间内睡得香甜得豆子,以及不知不觉挨着霁欢的头坐着睡了一夜的音楠,均被这个声音吵醒。豆子开门,正看到音楠在众目睽睽之中整理自己的头发,一夜这个姿势,脖子遭不住都不打紧,要命的是这头发不知怎么回事,同霁欢的发髻缠成了一个结,半天未解,豆子愣愣地递过去一把剪刀,道:“君上,或许这个有用些。”

直到正午,霁欢才从一场醉酒酣睡之中醒来,醒来后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前夜种种也忘了个干净。即使到那日正午,四散的传言已经从沐明传遍了末址,又打乱词序换了几个说法走了几个样地传了回来,霁欢仍是不知道这些未指名道姓的故事讲的是谁。正四处窜着说闲话的豆子自然没有机会将这个事情说一说,这一日没说,之后也并没有找到机会说。

此后,霁欢搬到沐昭云淡风轻般又过了三个月,正逢末址风光最好灵气最盛的时节。

万年前,前君上迟默修行习剑的那把孤空常年沉在玉音潭潭底时,因与君上之气相连,并不曾像末址其他地方一样,在这个季节里满塘满塘的花开,那时候的潭中的水也不如现而今这么清澈。孤空剑随着前君上元神消散而不知所踪后,音楠便在靠近几座宫宇的水域内,埋下了重瓣白莲的种子,算是给这片曾经死气沉沉的水域带来新的生机。去年的这个时节,白莲开了头一茬花,虽然稀稀拉拉的,但算终归是开了个好头。

霁欢搬到沐昭的前一天,在几位师尊并君上音楠的见证下,正儿八经地收了栾亓、栾修作为弟子,夜间栾修、栾亓奉音楠命,将自己手边的事务移交一些给新的案前童子冒尺、阚聿时,翻到了一副纸张有些揉皱了的丹青画作,画的正是从沐明往沐昭看过去,那一片花开正好的盛夏风景。

冒尺先时在凌师傅处修习,负责的是打理书籍案文,要出来与同龄的仙童一道玩耍的时间并不多,倒是阚聿看到这幅画便一下子反应过来,应是擅丹青的栾修画的,夸奖了半晌栾修的画作,便撺掇着叫他送给自己的新师傅去。栾修觉得既然以后常住在沐昭了,这画送给霁欢师傅也算是合情合理。

霁欢寝殿挂上了三幅画,让她对许多事情满怀憧憬,到这个季节,霁欢自然也期待着这新的生机究竟有个什么模样。

但逢着这样的好风光,日头逐日烈起来,水面上一星半点变化都没有,倒是潭水似乎一日浑浊过一日。栾修栾亓日日晨起去沐明将尚未移交完的君上案前事务办完,等到日头刚出来就恭敬等着霁欢教授那一套套精妙的剑法,路过玉音潭的时候也总是留神瞧着,想等着什么时候白莲开了花,好及时禀告师傅让她来瞧瞧,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