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波历、娜拉和若雪不约而同地把歌词里的“妈妈”改成了“哥哥”。
海浪说:既然你们都叫我哥哥(我说:先让你美一阵子),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那天,我把娜拉推上岸后,继续跟那些鼠鱼搏斗着。刚从那个古怪的漩涡里出来,我早已没有力气了。我感觉我快放弃了,不是我想要放弃,是我的体力要放弃我了。我感觉得到我身上腿上不断地被咬下来成块的肉,那种疼痛没有人受得了。我想起了中国古代那种最可怕的死刑,被称为凌迟的那种,当时我的感觉是,按秒计算,每秒钟被咬掉一块,用不了几分钟我就只剩下骨头架了,再用几分钟,我就连骨头也没有了。我已经停止了反抗,开始了一种进入地狱的倒计时。也可以说,我已经被咬习惯了。
可是我忽然感觉到一种空虚。这种感觉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会相信。我忽然感觉到我在漂流了。我当时想,一定是我的灵魂在漂流,真的在河水中漂流而下,一定是传说中的冥河。鼠鱼们忽然就散开了,消失了。
我真的在顺流而下。单独地顺流而下。然后我才意识到,所有的鼠鱼一下子就散开了。后来我想,由于那么多鼠鱼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围攻我,我有一段时间被阻挡在流动的河水里了。所有鼠鱼在瞬间散开,让河流重新有力量推动我,于是我顺流而下了。我是仰面朝天地漂着的。
我感觉下巴那里一阵剧痛,抬手去摸了一下。我发现我还能把手抬起来,而且我用我的手摸到了那个伤口,一个很大很深的洞,我甚至还能把手放到脸前。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我有点明白了。我把手伸到腰间。这回我完全明白了。我的手摸到上衣口袋里的一个小塑料瓶子。那个塑料瓶破了,只剩下了半个塑料瓶。那是我带着的备用的鲨鱼精。
显然,有一只鼠鱼咬破了那个塑料瓶,里面的鲨鱼精流了出来。这就是导致那些鼠鱼四散逃遁的原因。
我仰面漂流着。一动不动地漂着。我甚至有时间和力气去想,一定是这条河里,或许是因为河里满是各种动物和人的基因,水的比重特别大,就像那个著名的死海一样,或许也因为流动的水的浮力本来就比静水大,所以我可以一动不动地漂着。
我真的一点都动不了,想翻个身改变泳姿都不可能。我看到吊桥在我的上方飘过去,我还从来没有跟吊桥这么接近过。然后我看到了几艘快艇,甚至看到一艘快艇上站着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而且他们正在看着漂流的我。一个人惊呼起来:河里有人!另一个人说:怎么可能,河里到处都是鼠鱼,怎么可能有完整的人。不过,好像是真的。一定是尸体。第一个人说:可是在这条鼠鱼满满的河里,怎么可能有完整的尸体呢?而且,而且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第二个人说:那一定是鬼魂,一定是的,是鼠鱼的精灵附体。第一个人说:他的眼睛好像会动。
他们后面还说些什么,我就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