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老臣为救仪仗户事,又恼了上位,著人在本家门楼下拿去察院衙门,一番折辱发落归家。当时我们爷儿三个在前厅哭,儿子们说:“父亲做著一大太师,皇上要拿便拿,忒不当人。”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陈年旧怨,然后自嘲笑道:“这些事体现在听起来,都像是陈谷子烂芝麻了,但在当时,每一次都是在老臣的脸上啐一口,心口上捅一刀,老臣这张脸丢的干干净净,老臣的心也伤得透透的了。”
“被上位搞得狠了,难免有时会犯点糊涂。但是干是不会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干的,因为老臣太清楚上位的厉害了。”他最后又把调门降了下来,道:“其实吉安侯他们也一样,都只是嘴炮而已,当不得真。”
“但问题是,咳咳……”朱元璋被李善长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道:“等咱病了老了死了,就不一定不敢了,对不对?”
“老臣比上位大十四岁,肯定死在上位前头。”李善长淡淡道。
“原来是这么个‘你们等我死后自去做’”朱元璋恍然道:“唉,果然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啊。”
“那是因为上位没有真正的‘共富贵’,恁要是拿出对儿子一半的好来对我们,恁看哪个会反你?那时节,怕是听了有人要造反,哪怕是亲儿也给上位扭送到面前!”
“好啊,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朱元璋气坏了,陡然提高声调道:“咱给你世袭罔替的国公,每年四千石的俸禄,还有那么大的宅子住,那么多的官家奴仆侍奉你,这都不够啊?!”
“多与少,全在比较。当年咱们在滁州的时候,上位每月给老臣两石米,老臣就感激涕零,知足的不得了。因为上位也穷。”李善长提高声调,挥舞着双手道:
“但现在整个天下都是上位的了!大家都是脑袋拴在裤腰上,造反搞事业,没道理让你们朱家独吃独占,我们只能分一些蝇头小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