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陈秀的脸埋在他的怀里,那么紧,他身上淡淡的瑞脑香被她吸入心肺之中,随着血液深入骨髓,沉淀成浓浓的渴慕。

这一年多来所受的各种苦楚,各种委屈,各种忧虑骄躁,似是一下子都涌到了心头,眼泪如开了闸的水,倾泻而出。

“卿卿……”王博轻吻着她的发丝,低声哽咽,“你受苦了。”说着,他还不忘拉开自己的紫貂大氅,把她单薄的身子裹在怀里。

“呜……”陈秀终于哭出声来,双手抱着王博的腰,把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擦在了他那件青色贡缎深衣上。

正厅里,已经被十一叔抱在怀里的小皓儿似是感应到了母亲的伤心,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嘹亮的声音把屋子里偷看偷听的还有院子里深情相拥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王博的心倏地漏掉了一拍,怔怔的看着正厅的门口。他居然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家伙等着自己呢。

陈秀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从王博的怀里钻出来,转身往屋子里跑去。

王博匆匆跟进去,一眼就看见被王麟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张着嘴巴哇哇的哭着,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小脸因为哭泣泛着粉粉的红色,两颗眼泪挂在脸蛋儿上,眼睛紧紧地眯着,弯弯的,一看便知道是一双大眼睛。

“皓……皓儿?”王博看着王麟手臂上托着的孩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了两个字。

“皓儿别哭,看,你父亲来了呀。”王麟也很紧张,这小家伙一到自己的手里就哭,这是什么状况啊。

明珰看着平日里风流倜傥的两位郎君都成了傻瓜,暗叹一声上前去,低声说道:“十一郎,把小郎君给奴婢吧。”

“不,我再抱抱……”王麟一手托着小家伙的屁股,一手搭在前面扣住小家伙的肚子,舍不得把这么好玩的小东西给明珰。

陈秀已经钻进了里间去伏在榻上抱着枕头傻傻的落泪,对外边的事情充耳不闻。陈氏暗叹一声跟进去劝说,也不理会从天而降的王家二位郎君。

“娘,怎么办呢……”陈秀看见陈氏进来,转身扑到陈氏的怀里,“他会不会把皓儿带走啊……”

“哎!这是王家的孩子,九郎带走也是常理。”陈氏很想说不会,但事已至此,王博断没有把孩子留在这乡野山村的道理,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劝自己的女儿

“阿秀啊,你也不能再任性了。女子再要强也是女子,难道你这辈子都想在这里住下去?九郎既然来了,他若是要你跟他回去,你就依着他吧。听娘亲的话,没错的。”

“呜……我不要就这样回去……”陈秀哭着摇头,“凭什么就这样回去?”若这样就回去,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连妾室都不如,只能做个外室。那不是要走自己娘亲的老路吗?

“哎呀,你别哭了。不管怎么说,这就要过年了,九郎和十一郎来了,咱们总不能怠慢。你好生洗洗脸出去招呼两位郎君,我去厨房看着他们弄饭菜。”

陈氏觉得当务之急不是说这些事情,便拍拍女儿的后脑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拿着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泪,“你得叫人赶紧的去山里,把酆儿他们都叫回来。”

“唔……”陈秀不得已点点头,纵然是痛彻心扉,她还是克制不住对这个人的思念。看见他,就觉得再多的苦,再大的委屈,都不值得一提了。

正厅里,王博慢慢地伸出手来,把小东西抱在怀里,“皓儿,不哭。我是父亲。”

那低低的声音,像是怕吓到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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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珰暗暗地出了一口气,九郎总算认了孩子!旋即,她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九郎怎么可能不认孩子呢!于是她笑逐颜开的福身说道:“九郎君,十一郎君且请上榻。奴婢给二位郎君沏茶去。”

王麟点点头,对王博说道:“九兄,这边。”

王博尚在混沌状态,只管抱着孩子跟着王麟往窗前的榻几上走,陈氏恰好从里间出来,看见他僵直的后背忍不住暗笑。这男人家抱孩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外边的仆妇婢女在明珰的指挥下,很快便端上了点心果子还有两杯滚滚的香茶。

王博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这一会儿觉得手臂有些麻木了,刚想换个姿势时,却忽然觉得手臂上一热,湿淋淋的浇下来。他忍不住皱眉,闷声哼了一下。

王麟刚端起茶来还没喝呢,便纳闷的转头问道:“九兄,怎么了?“

王博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婢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婢女见状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郎君,小郎君尿了。快些把他给奴婢抱吧。”

王博扑哧一声笑了,低头看着那个吸吮着自己拇指的小家伙,轻声骂道:“臭小子,居然给父亲这样的见面礼。”

王麟一口茶噗的一下喷出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是他那个冷傲孤绝的九兄么?

小皓儿被婢女抱着交给了乳母,王博看着自己衣袖上氤氲开来还冒着热气的一片,摇头苦笑。

王麟扬声朝着里间喊道:“阿嫂,皓儿尿到我酒匂的衣袍上了,快给我九兄找一身衣裳换换吧。”

陈秀早就听见了外边的说笑,红着眼从里间出来,瞥了一眼端坐在榻上满脸笑意的王博,哑声道:“还不去换衣裳,要继续在这里品茶么?”

王博方摇着头含笑起身,随着陈秀往后面去了。

乌木雕花衣柜的门上嵌着银质螺钿,陈秀伸手打开橱门,从里面找出一件月白锦缎棉袍来展开,又看了看王博的身量,低声叹道:“一年没见,郎君长高了许多。”

王博自己解开腰封,又抬手去解衣带。陈秀把手里的衣服放在衣架上,近前去帮他。琅邪王氏的嫡子是何等尊贵,更衣穿袜的事情,哪能自己去做呢。

幸好锦袍里有一层软软的蚕丝棉,里面贴身的中衣并没有沾湿。

陈秀转身把衣架上的月白锦袍拿过来给王博披上,牵了牵衣领,满意的微笑:“还好,妾做这衣裳的时候有准备,九郎穿着倒也合身。”

她雪白的纤指在胸前轻轻地滑过,王博便觉得心口处的积郁了一年的浓雾被徐徐吹散。不自觉的伸出手臂把她圈在怀里,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幽幽一叹:“卿卿,你受苦了。还有……谢谢你。”

陈秀的心里又是一阵酸软,微微撇开脸,低声道:“九郎说什么傻话,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