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人如今已四十有六,膝下有三儿两女,却仍喜欢流连青楼酒肆,家中除了三房小妾外,还蓄养了不少他国舞姬。
在听说红极一时的清焰姑娘要当众跳舞之后,他表示无论如何都要瞧上一瞧。
肖紫衿完全没有办法。
以工部尚书的身份,能屈尊降贵亲自来参加江湖人士的婚礼,一是代朝廷与新四顾门示好,二是窦家与肖氏祖上关系匪浅。
他既是小辈又是有求于人,自然得硬着头皮作陪。
该死的李相夷,十年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连爱慕他的女人都这般讨厌。
“哟,这不是肖大侠吗。”方多病这个没眼色的,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忙着筹备婚礼,还有闲情逸致来看这纪念李相夷的舞啊。”
“呵呵,你就是方则仕家的小子吧,倒是挺伶牙俐齿的。”窦大人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江湖事,这肖紫衿也算是与他交好的世家晚辈,当即卖了他一个面子。
“是啊是啊,晚生方多病,见过窦伯伯。”方多病倒是一点不怵,双手将尔雅剑平举到身前,躬身行礼,仗着自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跟窦大人攀交情。
“常听方大人说起你,今日一见确是少年英雄。”窦大人点点头,转向今日的主人,“还没谢过纪公子,成全我这老头子的心血来潮。”
“窦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纪公子连忙行了个大礼,“您屈尊驾临才是给足了纪氏面子,我们招待不周,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那就,上菜吧。大家都落座,我们边吃边等。”
窦大人自觉坐了主宾位,纪公子和肖紫衿一左一右随侍,纪公子旁边有他的夫人,方多病就被指名坐在了肖紫衿旁边。
只是他落座时眼疾手快地一拉,把李莲花按在了自己身边。
“李神医,好巧。”肖紫衿看他的眼神冰冷。
李莲花尴尬笑道:“啊,是,好巧,哈哈。”
窦大人却道:“哦,李神医?就是江湖上近些年盛传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
“哪里哪里,我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游医,生死人肉白骨可不敢当。”李莲花只好起身,敷衍地笑着答礼。
这纪夫人是个极有眼力见的,猜到这窦大人会来,提前便安排好了江山笑最高规格的菜品酒宴,吩咐厨房掐着点送到冶春茶社来。
这不,窦大人一开口,便有三十余人的长队捧着各色酒菜鱼贯而入,眨眼功夫便排上了一桌锦绣宴席。
“不是说随便几个小菜便可嘛。”窦大人呵呵笑道,“就我们几人也吃不了这些,干脆呀,紫衿你将新四顾门那些朋友都一并邀上来,让我这老头子也认识认识这年轻一代的江湖豪杰。”
尚书大人发话,肖紫衿便点了四五人上来作陪,其中就有他们曾见过的傅衡阳傅公子,落座在了李莲花下首。
这都是些近两年江湖上出现的新秀,除他之外还有什么“白马鞭”、“风尘箭”、“吹箫姝”……李莲花也没有费神去听。
他在低头发愁。
猜不透叶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满十分,有些醉意。
“这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怎么也没动静啊?”
“这也没说具体的时辰,要等到几时啊?我脖子都酸了。”
“听说这清焰姑娘寅时便要入睡的,应该没多久了,再等等。”
“没想到,这万人空巷之盛事我有生之年还能遇见第二回,我们酒楼当真是蓬荜生辉啊。这屋顶的瓦片都能卖上不少钱吧。”
“说起来,如今这少师剑也在叶二小姐手上,不知今夜是否会重现红绸剑舞?”
“这醉如狂三十六剑,女子使得动吗?”
“可我听闻曾在袖月楼中侍奉的小厮说,这叶二小姐还是清焰姑娘的时候,跟李相夷有过一个赌约,要为他谱曲填词作舞,不知是不是《劫世累姻缘歌》?”
“好像也不是,我听纪公子说,这舞叫什么……《少年臣》?”
“来了!!!”
“快看!!是少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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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映下,少师剑如银河陷落般从九天直坠,并未出鞘,剑柄雕花却反射出一片白芒耀眼。
叶姑娘一席红衣,轻飘飘地踩在剑尖上旋转,腰身微微后仰。
随着偏转角度越来越大,夜空中缓缓绽开一朵桃花。
灼灼其华。
【一副好皮相,仗着少轻狂】
【执着要做一道光,一心向南墙】
【满身顽性嫌命长,从来不体谅】
【谁在织网,又由谁负责收场】
空寂悠远的歌声暗含内力传出,逸散于夜风中。
叶姑娘不知使得什么轻功,翩然若蝶,轻盈飞动,贴着不断旋落的少师剑转折,嫁衣裙摆猎猎飞起。
流风回雪,轻云蔽月。
【全拿青春掷海去,只能听个响】
【什么英啊雄啊,灰头土脸脊背凉】
【肺里呼出沙一两】
一道美人折腰,顶膝将少师剑重新踢入夜空。
飘飘长袖拂起,弱水比起剑更像是腰间飘带,柔婉灵动,在夜色中与她融为一体。
一层一层的柔劲从剑势中荡漾出去,绵延不绝的剑影像水波一样笼罩在叶姑娘周身,仿佛东海的浪跨越时空而来。
她整个人仿佛一片在浪潮间浮沉的红叶,被命运吹落海中。
【少年心性岁岁长,何必虚掷惊和慌】
【皆是我曾途径路,不过两鬓雪与霜】
弱水剑意收敛,如一层淡雾将人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