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突发奇想来此,一半原因是他知道叶姑娘涉入此案,那解开谜题的思路势必要与其他案子截然不同——叶姑娘做事的逻辑匪夷所思,而且善于攻心,寻常缉凶的那套在她这里不管用。对付她,只要找到动机就能掀开迷障,而代入她的立场会更容易猜到动机。
另一半原因则是,他想触碰叶姑娘的过去。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离去之后……能还她正常人的生活。
那屋里还也有其他客人。
如叶姑娘所说,有个小吏打扮的,自己看起来也没有太多钱,大约是打算买个女人成亲。
但也有油光水滑、大腹便便的,只是想挑个雏儿满足变态的欲望。
甚至还有人一脸涎皮赖脸的笑,并不诚心要买,只借着看姑娘的名义趁机揩油。有个小女孩被他搂在怀里,不情愿却也不敢挣扎,眼泪汪汪地看向其他姑娘。
然而别人也自身难保,大部分人只能带着勉强的笑意将自己尽可能收拢起来。
“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变得谄媚挑逗,甚至学会主动用肩膀摩挲客人的小动作。”叶灼并没有走进去,隔着帘子遥遥抱臂打量,“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那就是她们本来的样子。”
“许多男人会觉得青楼女子比家里的妻妾温柔小意,但赎回去之后又发现不是,她们更会争风吃醋耍阴险手段,搅得家宅不宁……”
“因为她们大多数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她好像在说一件很悲惨的事,但表情又无动于衷。
他从前只知道叶姑娘是袖月楼的头牌,旁人见她一面都要过五关斩六将,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却没想过她其实见过整个平康坊华袍之下的蛆虫。
所以曾经的她讽刺李相夷,“将这草原上的幼狼捕回来,用棍棒驯服,然后说,狗从来便是如此,摇尾乞怜——这便是你们这些英雄的清高。”
经过这十年艰难求生,他才真正懂了这句话。
像他这样天赋异禀,聪明活络,又没有家室拖累的成年男子,若不凭借打打杀杀,种地捕鱼行医治病,花了三年才堪堪攒下十几两银子。
普通人家的男子,也会因为偶然生了个小病,无钱医治拖成大病,然后忽然就没了。又或者借了钱去治病,却往往还不起那利滚利的贷款,于是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变成流民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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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又不乏因为无辜卷入武林纷争而殒命的普通人。
所以那时才有人说,“这什么门什么盟的,一日日除了祸害人还会干什么!”
李相夷只知道奸佞邪祟害人,却不知道这天下剑所能平的事不过万一。
而李莲花见过太多昨日还在一起唠家常的邻居,转眼便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具尸骨。
从前他看不起的那些宵小之辈,又有多少是自小失去父母亲族庇佑,或者骤逢大灾不得不委身邪道……普通人就像蒲草一样,总是很容易就折断了,不论是傲骨还是性命。
李莲花看着她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忽然有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