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谎。”红发女人有些无奈；“利米特是例外，只要他这个例外站在正确的位置上，比如神明这个位置，那他就能成为有意义的例外，所以愿望也绝对会被实现。只要我让出‘例外’的位置就好。”

正确的例外，利米特思索着这句话尴尬地回应道。

“其实，我就算希望安比幸福，可我却无法期待她幸福......我不知道她的幸福最后应该是怎么样的，所以我害怕我只是虚伪地说希望她幸福。”

利米特苦恼地挠头，他觉得至少不该在神明面前撒谎。

“另一个世界的我，对于她来说，在她进入轮回之前的我，似乎和她在一起渡过了很长的时间。我和她结婚，并向神明发誓只爱她一个人，她当时已经很幸福了吧？无忧无虑，所以察觉不到‘那个我’的异样，因为她太幸福了——直到那个我被幻帝单元给吞噬，直到那个我为了力量，亲手杀死她为止，那个我都没有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提问的不是红发女人，而是克莱尔，蒂薇儿为自己被抢先感到不快。

“在这样的世界，到底怎么样的爱才是有意义的？在这个明晃晃存在着恶意的世界，是该爱什么呢？人、事业、理念还是别的什么？假如被天道、命运选中的话，到底是该选择对人的爱从而对命运之爱视而不见，还是应该拥抱命运，成为下一个历史阶段的开启者呢？”

‘艾比安被利米特杀死，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作为穿越者的那个我，选择去拥抱命运的爱。毕竟漂流到这个世界来，他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自然会被那种特别的命运吸引，选择了那无边的幸福。然而那居然必须要建立在一位精灵的不幸作为代价之上。至少，让那位精灵忘记自己，让她重新选择一次人生的话——这个英雄故事，也许还会看起来好一些吧？当时的他或许是这样想的，这样他就走向完满了。这两个人，都选择了自己最大的幸福，结果却落得个搞笑又悲哀的结局不是吗？而如果那个我真的期待艾比安的幸福，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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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幻帝打断了利米特，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豆眉和蒂薇儿一样蹙紧，看起来让利米特不禁发笑。

“那个问题我想到了自己的答案。我知道了，就算是系统也不是绝对的，祂也会背叛我，也会计算出错，因为现实是变幻莫测的。而艾比安，她在几度轮回之后，她却依旧选择了我，我把最大的自由选择权交给她，她却又一次选择了我。”

“那是因为仇恨！她憎恨魔帝，却又因为术精灵的特质会吸收魔帝的力量，结果到最后总会被你杀，你们的命运因此牵扯在一起而已。”红发女人拍打着黑色石碑连忙解释到，这只是个概率学问题。

“她仇恨魔帝只是借口而已。”

人在最消极的时候需要身体的欲望，也异常地需要仇恨，这些看似糟糕的仇恨情绪，再怎么样也要比溺死在无意义的空虚中来得快乐。

就如同被困于沉船，依靠可乐和薯片的水手因此能够幸存数周一样。人无论如何需要最低限度的食物，灵魂也需要最低限度的情绪动力滋养才不至于堕入深渊，尽管这些食物不营养，却能够成为支持人们渡过人生低谷的养分。

而仇恨的本源却是爱的丧失，越是憎恨的人越是期待过，安比，艾比安正是如此。

“如果她想要活下去，只需要稍作沉思，便能从这个循环的怪圈中逃离。她要想活下去，只需要躲起来让我来杀死魔帝就好了，这是很简单的事。以她的才能，要在迷宫遍布的世界生存下去，再简单不过了。”

利米特认为那些概率是被艾比安亲自挑选的，概率说到底是统计，而并非决断的依据，控制概率，其实说的是控制变量。

然而，人却会做出疯狂的选择，概率几乎为零的选择，朝着不可能疯狂地一跃。

“有可能，有没有可能艾比安其实是个很笨的人？她也可能害怕走向那种死寂的未来，因为看不见希望！她，她有些死脑筋？！”

蒂薇儿豆眉靠拢，她真不敢相信和自己样貌相似的这家伙，以神明自居的这家伙居然做出这种蠢蛋假设，感觉自己的名誉都变差了。

“......”利米特沉默了；“那大地上发生的那一切，难道都是你的愿望吗？”

利米特转而问出这个问题，他的口吻无比疑惑，仿佛这之前的都无关紧要，只希望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设想.....当你得到了无与伦比的伟力，做任何的事都不会有任何的阻碍、阻滞感，任何的念头你只要一联想就能实现。这时的你坐在一张画桌前，你会感受得到那无限的自由由内而外的展开。

“你心中暗藏的一切都不再隐藏，过去，被忘却的孩童时期也好，还是因为痛苦而遗忘的一切都会找上你来。

“在此基础上的所有思考和愿望，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清晰地从你大脑中并发而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在你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你就已经将其实现了。神明的力量是绝对公平对待每一个愿望的。”

她的解释让人感到身处云端之中，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抵达她说的那种境界，抵达那样绝对的‘自由’。

“那些存在于我记忆中，我却意识不到，忽视了的记忆.....”

“没错！你拥有着我，乃至这个时代都不知道的知识和那些思考方式，这种异质性的存在，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你可以改变五帝的秩序的，我向你保证。倒不如说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才对，你厌恶他们，忘了吗？你厌恶王族，厌恶这种秩序。”

“.....我不明白呢。”利米特托住自己的下巴；“而且，我也不喜欢这种太彻底的自由，听起来就像是太空垃圾一样。你成为了神明，居然还得担心自己做噩梦吗？”

听到这种发言，自称是幻帝的女人愉快的神色陷入凝固，察觉到这种细微变化的克莱尔感到不安。

“呃，这个.....难道不算是好事？你可是能够成为‘神’唉？只是不能睡眠而已，本来人类就是因为脆弱才需要睡眠.....”

“好个球啊。再说了我其实也不关心这个世界，甚至不关心原本的世界，我猜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被赶走了，嗯，一定是这样，我讨厌那个世界，那个过分巨大的世界。”

利米特继续说；“综上所述，让这样不关心世界的我，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为了这个世界考虑——那怎么可能呢？倒不如说你害怕那种集齐五份帝之力的超级帝皇出现，却不害怕我得到了这份神明的力量之后，变成那种邪恶的帝皇吗？你没有设想过？”

“那也是你的抉择，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后悔。”幻帝说。

“还是让住在这个世界的每个人自己，自己去考虑自己所居住的这个世界会比较好吧，我是这样想的。”

利米特挠挠头，他感觉成为这样的神明也太坑人了。

“不，那才是做不到的。”幻帝消极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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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魔法能够实现我全部愿望，却没有办法做到让大家都考虑这个世界的事吗？只能实现一个人愿望的魔法？”

“因为人类早就不可能在同一个‘世界’下存在了.....魔法可以将你拥有的世界强加给所有人，但做不到像你那样，将别人的世界纳入自己的考量之中。爱能够联系起来的，充其量也就只有几个人而已，一个人能和多少人生活在一起，他就能爱那么多的人。人数再多一些就只能依赖秩序，而秩序和驯化又必然导致花园（迷宫）一样的困境.....”

“说是人不能聚在一起太多呢，还是什么？”利米特叉腰，表情显得有些不严肃，说白了他没听明白幻帝在说什么。

蒂薇儿打一开始就没有信任幻帝，所以也打趣地吐槽道；“意思就是让你别更花心了，人只能爱有限的人。”

“如果所有人都能掌握帝之力和魔法的话，其实也没有必要一定很多人在一起生活才对吧？”

克莱尔则是动用自己学到的生态知识，设想只要没有过分的人口，那迷宫其实也相对地不会太多。

人们在遥远的太古时代，也可以过得安逸，然而随着农耕时代的到来，人类扎根于大地随着人口的上升，人们也就变得离不开那里，愿意为这片大地流血流泪，也要和它融为一体。

也是因此，巨大的迷宫在土地上得以孕育，复杂的秩序将人迷失在其中。

“可是那样不行！大家必须要为了同一个世界而奉献，不然面对以后又可能出现像是魔法这种堪比神迹的‘事故’，到时候那样的人类，该用什么来和这样残酷的自然和灾难对抗？！”幻帝连忙否定道；“而且魔法的技术高度重复，可迷宫却随着自然不断地再进化，久而久之魔法迟早也会变为无用的石板。我们必须要无时无刻地精进这些技术才行，必须要有个人监督这一切。”

忽然幻帝又这样说，她这些自相矛盾的话让利米特困扰，她实在有种既要又要的感觉。

“而且还要考虑掠夺者，历史上也有过吧？那种仗着自己有超能力，就肆意妄为，只掠夺不劳作的群体。”克莱尔认为这就是教会的必要性。

“也许那群人在掠夺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在劳动呢？这可是讨论人类存亡的话题，那种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蒂薇儿笑了笑。

“那也太残忍了吧？”

“这就是文化差异啦，你要想着要消灭他们的文化才叫做残忍吧？”

“大家没有办法在同一个世界下生活，却又必须要为了同一个世界而奉献，还真是矛盾。”

利米特叹气，心想人类为了存续下去还真是煞费苦心，尤其在这种毁灭全人类的力量可能集中在一人之手的情况下。

“结果，人类在未来面对世界级的危机时，能有与之对抗的技术才好，这就是她想表达的‘威胁’吧？真不愧是‘神明’。”蒂薇儿依旧讽刺道。

“这种居安思危的做法明明很重要好吧？你那到底是什么口气？”克莱尔噘嘴表示不满。

“可说是这样说，纵观历史这个破系统也没有阻挡成功过啊？”

利米特面露疑惑，这让幻帝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结果无论是世界级的大战，还是黑暗时代，还是莫名其妙降临在大地上的魔素、迷宫，乃至于人类瞎搞基因造出来的魔物，一切的一切，甚至这个系统现在都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可能毁掉自己的‘末日’，系统不断地制造这些破事，我们当然需要没完没了的忙碌了。

“比起陨石砸地球这种小概率事件，人类自己毁掉自己的概率似乎还大一些。好比现在，佛劳尔都不知道要拿幻帝之力干什么呢，难道这也是在系统的计算之中的吗？最重要的是，难道我的出现，也是在系统的‘居安思危’之中的吗？如果说这一切是考虑之后的结果，那历史的方向根本就错了吧？还是说，人类乐在其中？”

利米特的反驳让克莱尔哑口无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唇，心里想到的是教会为了自己的普遍正义所创造的那些邪恶，后来遭到反噬，真的变成一种社会问题的那种种搞笑又滑稽的场面。

好比吸血鬼就是这样，一开始吸血鬼都还是有严格人数限制的公职人员呢，直到某个阶段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吸血鬼变为社会的一体变得无法根治。

可教会非但没有慌张，甚至加倍地普及吸血鬼问题，说这需要所有人的支持才能‘解决’，明明那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人们已经和问题融为一体了。

只要大家天天惦记着吸血鬼的事，教会都不会让吸血鬼消失，因为只要吸血鬼存在，教会就还有影响力。

“说到底，人类的反应总会慢半拍，人类的智慧也是用在对应已经发生的惨状上的，而不是避免尚未发生过的惨状，很多事情，只发生过一次，或者还尚未发生，那人类怎么才能学会如何应对？”

小主，

“按你这么说，我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人类的智慧啊？明明人类应该是能够从现象中总结出规律的聪明生物。”克莱尔有些沮丧了。

“其实就是因为人类太聪明了，那些聪明反而变成了问题。活在当下的聪明人们，为了维持自己无与伦比的聪明，故意地制造出大量的笨蛋，就和吸血鬼只找走投无路的人结定契约一个道理！聪明人要靠着笨蛋活着呢！”

蒂薇儿的笑容可不像是在夸赞人类。

“什么嘛你！”圣女像是被戳到痛点了冲向吸血鬼。

“咔咔咔咔——”

圣女和吸血鬼的纷争被少年调和，他挤在两人中间变成了缓冲地带，变成了古怪的三人拥抱造型。

“嗯——到底是谁规定的这个世界到底是‘规律’多一点，还是‘意外’多一点呢？”利米特环抱双臂问到这个问题；“幻帝大人，你说呢？这个世界是普遍的还是充满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