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叹气道:“我也不知,反正比一般的小城镇还要大不少,府内各种日常产用基本都能自理”。
“一国皇帝,也不过如此了”,谢陈感慨万千。
小厮颇为自豪,却也不敢说出心底的话,在这稍显偏远的善桥城,司府真与皇帝无异。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十丈大的澡池子冒着腾腾热气,铺设着清一色羊脂玉,他还是震惊,仅一个浴室,富丽堂皇已经不足以形容,金银宝石名贵家具等摆设也只是最为常见的物事,单说热水全由仆役烧制再一桶一桶倾倒,几十名仆人同时操持,只为他一人洗浴而已,耗费多少人力?
更不用说剃发去须,量体裁衣,牵涉到的物料匠人数不胜数,司府背后财力可见一斑。
“不奢侈,不奢侈,我与山主两人坐拥整座割阙山,也是极其富有”,谢陈只能这样不断安慰自己。
“燕子园占地六百亩,不算大,胜在精巧,无一处不是名匠费心雕琢,假山、奇石、飞泉流水、珍稀古木,皆是从各地一点点收集而来。亭榭楼阁建造虽多,不以夺自然本色为主,必掩映山水,与幽径小道彰配出闹市静远的闲情。尤其是中心绛冰湖上的千孔石山,每年都要引来无数飞燕筑巢,这才得名燕子园”。
“那绛冰湖,最为精巧,底部铺满火山石,赤色夺目,每年冬天结上厚冰,透明冰层下是深沉绛色熔岩,姿态极美,在善桥城诸景中可排前三”。
司月在前带路,为谢陈介绍各处景致,话语不停歇,实在是值得介绍的太多,她也只能拣主要的讲,可也是三两步就解说,喉咙也干涩。
她亦沐洗梳妆罢,穿素色长裙,样式简单,饰物也不多,少了几分珠光宝气,但更显得其人素雅,淡面红妆,姿态质丽,端是出水芙蓉,仪象可人。
谢陈头发披散到肩,剃去满脸胡须,精神不少,虽然肤色黑,但浑身散发着精炼气势,因为受白藏影响,他极排斥浅色衣袍,特意选了一身藏青色锦缎裁制的圆领加裥袍,长仅及膝,袖口以玉带扎起,倒也像个中产公子哥。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走到燕子园北部的客宴楼,司月从侧门进入,补妆换衣。
司无疆与丁益带着丁永、丁环等候多时,笑道:“换衣如换人,这样才更符合少年英侠的模样”。
谢陈摆手,请各位不要取笑,“我就是山中走出来的无名小辈,不懂礼数,大家平常相交就行”。
旁边,一位老人走上前,对谢陈致歉,“吴家府中只有夫人和小姐,无男丁主持事物,不便深夜来赴宴,特意安排我带着礼物来向谢公子赔不是”。
丁益在一边解释,“吴家前些年出了变故,家主身亡,只剩下他们母女,确实不方便”。
谢陈对此也没什么好介意,自己出手施救,本来也不图他们回报,这次下山只因白藏给了一天时间,好让他采购生活物资,他自己也不会与这些富家翁有深切交集。
“吴家送上五色珍珠十五颗、黄金百两、玛瑙珠子百颗,还有各种珍稀貂皮、狐裘、贵重干果肉脯数车……”,吴家的礼物太多,谢陈耳朵都听花了。
“好了,赵总管,谢陈全盘收下,回去复命吧”,丁益也听得不耐烦,出口阻止老人再唱喝下去。
司无疆请众人入席,并笑着解释道:“诸位先补充体力,宴饮过后,我亲自带着游玩燕子园”。
谢陈有些好奇,问道:“蒋家没来人吗?”。
他只是好奇发问,并无别意。
听到蒋家,丁益把脸撇过去,嘁了一声。司无疆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说道:“蒋沧吾派人来传话,他晚上与城府衙门约了酒局,要迟一些再过来”。
谢陈虽少经事故,但也听出了一些余味,在城门口,蒋沧吾亲口答应来燕子园赴宴,现在借口不来,自己好歹也救了蒋东楼一命,他这般做,不妥当。
丁益闷声说道:“他爱来不来,少了他姓蒋的今晚还不吃饭了?”。
司无疆精于场面,闭口不再谈论此事,热情招呼众人就座,那厢乐班启奏,这边女团舞袖,中间是几十名家丁仆役端着一道道精美菜肴果蔬玉液酒,鱼贯进入,摆满桌面。
小主,
此宴名为款待谢陈,大家自然纷纷举杯表达谢意,少年第一次经历这种盛大场面,有些不适应,扭捏道:“我不会喝酒”。
丁益哈哈大笑,“少年侠气走江湖,不饮酒怎么配得上你那一身俊俏功夫”。
丁永举着杯子跑来,大声说道:“谢陈,喝酒不难,看我给你打个样”,说完仰头灌下一大杯高度烈酒,足有二两,他面不红气不喘,连司无疆也大声叫好。
“谢陈,我们都是同辈人,不要拘谨,放开喝就是”,司月这样的女子也端着酒杯劝喝。
谢陈无奈,只好尝试着喝了一口,酒液入口绵香,像烈火直冲喉间,虽然辛辣,但谢陈惊奇发现,这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喝。
“对了,不多喝几杯就浪费了司府心意”,丁益更加豪爽,与司无疆连碰数杯。
谢陈空肚应付了一圈,胃中翻滚难受,看到各式菜肴再也无法喝下去了,这一个月来天天在山上烤肉,胃口都快吃没了,他早就盯上了这桌价值不菲的菜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能错过。
他也顾不上礼仪姿态,左右开弓,筷子汤匙齐飞,风卷残云般吃起来,排开肉荤,专挑蔬菜果子豆腐山珍野菜进食,也谈不得吃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