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独行而去难免孤单寂寥,哪怕天上穿透云层的太阳如此刺眼,可是前方的道路依旧不止是鸟语花香那般美好,坎坷泥泞总必不可少,然而有人会因此知难而退却又有人一往无前。
朝天大道直达都城,也与皇宫的巍峨宫门在同一条直线之上,白衣少年手握朱红酒葫芦独自走在大道上,渐渐地被云雾遮掩了身影,他的眼中远处高耸城墙和宫门消失不见,只有一座秦山的虚影再次阻隔了视野和前行道路。
少年来到巍峨高山山脚,抬眼望去只有缭绕云雾和蜿蜒而上的台阶,至于那隐入云层之后的山巅却遥遥难以企及,就连视线中都没有模糊模样。可是少年知道,自己一直思念的人就在山巅,而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人也同样在那里,在高处在远处,在脚下。
白衣少年揭开酒葫芦仰头喝酒,随着一路走来,醇香甘冽的一壶万里金酒已经就快见了底,少年却毫无醉意,就像他第一次喝酒时那般,他的眼神随着酒意升腾愈加明亮澄澈,本就倒映出世间繁华盛景的眼眸此时就像盛满了天穹之上的所有光芒,即便身处云雾环绕之处,依旧是那盏最为明亮的灯光。
他一饮而尽,另一只手握住腰间刀柄缓缓出鞘,没有震撼世间的虎啸龙吟,也没有刺破迷雾困境的亮眼光芒,只是平平淡淡地长刀出鞘,锋芒毕露如初。
白衣少年将朱红酒葫芦系回腰间,望着秦山虚影朗声高呼:“这一刀会比桃止镇外的那一刀更好,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既然当初我能劈开那座魔宫,哪怕是真正的秦山阻挡着我,照样一刀砍了。”
少年意气风发,身上有一股难言的气息逐渐苏醒,书上说的是少年意气、刀剑江湖,却都难以形容许多年前第一次走出青潋山的那个少年。
白衣少年衣衫微摇,他一手握住刀柄,缓缓侧身而立,弯腰屈膝,另一只手摊开为掌覆盖刀柄之上,自上而下划破天地禁制,秦山虚影在看似毫不出奇的一刀之下骤然支离破碎,犹如一层薄薄的镜面,白衣少年最后回望一眼,在破碎飘扬的镜面之中,他看见了折射出的北元王朝,最终视线停留在朝天道小径旁的那座客栈酒馆,少年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次坠入云雾的感受愈加清晰,顾枝都快习以为常了,睁开眼看见了陌生的一座武馆后院,他低头看了一眼,还是那双满是老茧伤痕的手掌,不过已经长大许多,抬起头,身前是一个已经摆好架势准备一战的年轻人。
顾枝环顾一圈才发现自己原是站在一处擂台上,台下站着几个魁梧教学师傅的身影,脸色铁青似乎并不满意,不远处还有一个白发老者,抚摸着长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面那个准备已久的年轻人高声喊道:“只管出手,即便你刚才能够打败我们武馆那么多人,也不意味着我就会输给你。”
年轻人话语落下,顾枝就听见自己如今所在这具身躯的主人语气平淡回道:“你先出手吧,今日说了任何人都走不出我手下三招,说到做到。”
那年轻人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说完,他却已经猛地出手,拳罡猛烈撞来,已经长大的名为君洛的男孩摊开手掌直直接住这一拳,然后身形一转就顺势将年轻人抛出了擂台,高下胜负立判。
随着擂台上一声“胜”落下,看着台下已经四仰八叉躺着许多人,君洛看着那些教学师傅,冷冷道:“我赢了,这下你们可以道歉了吗?”
那些人看着不过十余岁的君洛,咬着牙恨不得自己出手,可是早先答应了君洛,若能打败武馆里所有同龄之人就为不久前的事情道歉,这些魁梧汉子也拉不下脸翻脸不认账。
想到这里,几个教学师傅恶狠狠看着躺在地上那些没用的弟子,居然连一个平日里不过来武馆打些杂役下手的少年都打不过,而且不久前凭着一身浅薄武艺和不俗家底背景,还在一处酒楼堂而皇之地羞辱眼前这个少年的两个弟弟,那些难听话让这些心直口快的习武之人都难以入耳,恨不得亲手教训一顿这些骄蛮惯了的年轻人,说起来他们还要感谢一番君洛的出手。
教学师傅们一声怒喝,躺在地上叫苦的年轻人爬起身,一个个老老实实站在擂台下,君洛视线转动,勾勾手指示意台下的另外两个少年走上擂台,三个人并肩而立,微微仰起头,骄傲地接受了那些人的致歉。
然后,年纪最大的君洛带着另外有些鼻青脸肿的两人径直走出武馆门槛,那个始终在一旁看着的白发老者追上君洛,笑着道:“孩子,日后你可以来武馆多学学武艺,放心,不收你的钱。”
君洛看着身为武馆馆主的白发老者,想了想抱歉说道:“感谢老先生的好意,不过我以后不会再来武馆了。”白发老者疑惑问道:“为何?是不想再看见那些年轻人还是另有隐情。”
君洛摇摇头,语气真诚却有些不客气地回道:“因为武馆已经无法教给我想学的武道了,所以我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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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君洛身边那个一袭儒衫长袍的少年领着年纪最小的孩子也也给白发老者行了一礼,三人并肩转身离去,白发老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虽然依旧瘦弱渺小,却让人莫名看得见未来他们并肩站立山巅的样子。
三人远去,站在君洛身边的儒衫少年看着另一边沉默不说话的少年谢洵,低声问道:“谢洵,你怎么了,不会是觉得自己打不过那些人丢了面子吧?还是说君洛给你报的仇不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