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端仁看见顾枝将蓑衣送过来,愣了愣,又看着顾枝傻乎乎的淋了一身,在拍打的雨声中提高了声音喊道:“你咋淋着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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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枝没解释,只是帮着言端仁将蓑衣穿戴好,然后便牵起老黄牛,言端仁想了想摘下草帽盖在顾枝的头上,两人在雨水泥路里跋涉,走了好一段才回到小院。
言端仁站在屋檐下拍打着身上的泥泞和雨水,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话:“这雨真是不跟人打商量,过两天可就要收麦子了,可别耽误了。”顾枝接过言端仁递过来的布条擦干净身上的雨水,应了一声。
言端仁看了一眼屋子,问道:“言奇和念媛呢?”顾枝说道:“不知道,他们吃过饭就出门去了。”
言端仁点点头,然后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他们一起走的?”顾枝没觉得奇怪,说了声“对”,然后就看见言端仁走进柴房看了一眼,而后就变得怒气冲冲,压抑着怒气说道:“那个小丫头片子又把柴刀和镰刀都拿走了,肯定是拉着言奇一起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了。”
说完,言端仁就要提起蓑衣冲出去找他们,顾枝却拉住了言端仁,看着他说道:“仁叔,我去吧。”言端仁愣了愣,顾枝却已经跑进了雨中去,言端仁喊着他,可是那个年轻人却头也不回,风雨拍打他的衣衫,那副瘦削的身子好像都要被折断了,言端仁喊道:“把蓑衣穿上啊,这小子……”
顾枝埋着头一路往前跑,一直往村子的深处去,那里就有一条通往庆鹤山的山路,平日里猎户们去山上都是走那条路,今日这雨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恐怕言奇和白念媛也还没来得及上山,希望能够在山路附近找得到,若是进了山可就难找了。
白发沾染了雨水湿漉漉地垂在眼前,遮掩了视线,远方的道路有些模糊不清,阴云积聚在天穹高处,于是人间大地都变得昏暗混沌。
沿途瞧不见人,许多院子屋舍倒是都点起了烛火,摇摇晃晃的光亮透出窗子来,照在顾枝的身上,不知为何,他便觉得那些渗进骨子里的寒雨都被驱散了个干净,抬眼看向远处的山,风雨作乱。
他的耳中突然闯进了清脆的风铃声,他一愣,好像在眼中出现了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水,然后就在青山的影子里,矗立着一座竹屋,风雨不动。
顾枝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他伸手抹开眼前的雨水,往着山路跑去,脑海一片滞涩,他竟是有些分不清流淌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可为何自己有些悲伤?然后那股悲伤刺穿了心肺,让他忍受不住。
山路附近有一座山神庙,平日里香火也还算是旺盛,袅袅青烟和香火闪烁的光芒照进顾枝的眼中,他下意识放慢脚步,然后就看见了山神庙屋檐下有一个影子在与自己使劲招手。
顾枝跑近了些,才看清楚是言奇,言奇赶紧将已经浑身湿透的顾枝拉进庙里,露出欣喜的神色问道:“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枝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喘息道:“仁叔听说你们不在家里就要出来寻,可是雨太大了,我就说我来找你们便好。”言奇有些好奇:“你咋知道什么在这里?”
顾枝低头看向言奇脚边箩筐里的柴刀和镰刀,言奇于是便了然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然后拉着顾枝走进庙里庙祝燃起的篝火旁,白念媛闷闷不乐地和几个村里头的猎户坐在一块,还有村子本想要来庙里烧香祈福的几个老人家。
此时一个相熟的猎户正笑呵呵劝慰白念媛道:“行了,还耍性子呢,可别哭了啊,下次再带你上山不就好了嘛。”白念媛弯着膝盖将下巴放在上面,闷声道:“下次叔爷一定不会让我出门了。”
猎户大大咧咧说道:“那你就偷跑出来嘛,从小到大你干的还少了?”坐在旁边的猎户们都哈哈大笑,显然也都是亲眼看见过小时候的白念媛有多调皮,那时候村子里的大小孩子都被白念媛给耍的团团转,到现在还有年轻人瞧见了白念媛下意识就低下头喊一声“大姐头”呢。
看见顾枝和言奇走过来,猎户们也抬眼点点头致意,虽然都和顾枝没见过几面,但毕竟也在村子里左邻右舍,见着了总要打个招呼。顾枝礼数周到地拱手抱拳,然后低着头看向白念媛,声音有些沙哑说道:“仁叔喊你们回家了。”
白念媛哭丧着脸不说话,言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最后还是等到雨小了些,言奇和白念媛才拎起竹筐和柴刀镰刀跟着顾枝回了家,一路上白念媛唉声叹气,念念不舍地不时回头看向山林,对几乎注定了一辈子都要在村子里度过的白念媛来说,那座充满了神秘和跌宕的深山,就是她此生能够走近的沙场和江湖了。
等到再过几年,虽然言澍和言端仁不会逼着她结婚成家,可是她也不可能再像如今这般耍性子了,总不能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况且言奇虽然不说,但白念媛知道他以后一定是要找机会进京考取功名的,所以白念媛就得多赚些钱才好,没准以后言奇当了大官,自己这个姐姐还能沾沾光去外头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