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问刀问人又问心(三)

黄昏的光芒照进来,干净的木板地上一片光滑明亮,少年蜷缩在暗处角落里,收敛住了全身所有气机,慢慢恢复着元气,他听着强压下来的心跳声紧迫了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无声无息地横冲直撞。少年回想起了六师父当年在潜行的山洞里对自己说过的话:真正的战斗不只是场面的浩大和声势的骇人,更重要的是能够抓住所有的机会,一击毙命地击倒敌人才能得到最终的胜利,而在这其中需要付出多少的忍耐和考验,问自己的心就好了。

少年抚摸着手臂上绑着的匕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定,他听着万籁俱寂的黑暗降临,然后身影闪烁,从阴影中一掠到了城池内的湖边草丛深处。他趴伏在泥泞的湿地上不管不顾地穿梭着,凭着直觉和感应,向着某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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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弩旁的一根轻飘飘的草叶上蹲着一个黑影,长长的袍子浮在半空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身躯,等待了三个时辰的黑影一动不动,只是等着最后的时机到来。

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当少年从湖水里飞掠而出时,黑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机括转动的声音还未落下,刺耳的破空声就划开了黑夜,巨大的弩箭仿佛有了生命般调转方向锁定住了少年,然后一往无前地冲去。

少年搬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半空中迅速下落,然后顺势一滚躺倒在草丛里,双手奋力将巨石投掷出去,沾染了湖水的巨石甩开浑身的水珠,带着视死如归的力量和弩箭狠狠碰撞,夜空下响彻起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随后无数细散的碎末犹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少年早已借着势道滚动到了巨弩之下,可当他在漫天碎石中抬起头来却没有找到那蹲守的黑影,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迅速离开地面,躲过了猛然窜出地底的无数尖刺,少年转身奔跑起来,不断变换着身形和角度,躲过了回旋飘过的无数钢针,然后少年抓起准备好的一根根巨大竹竿,积聚起全身的力量向湖中投掷而去,呼啸声不断在半空里闪过,砸入水中激起无数冲天的水柱,少年面色沉凝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他无比确定那恶鬼就躲藏在湖底深处,因为那里肯定就有着最后的手段。

所有的竹竿都抛掷了出去,少年没有放松酸痛的手臂,他用左手反握住尖利的短刃,再次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湖边,然后毫不犹豫地潜入了水下。

展现在眼前的的是这样一幕场景,一座座小山一动不动地堆在湖底,有碎絮不时漂浮而过,少年一时间面色苍白不知所措,他终于知道自己来到湖边的那种异样感来自于何处,也终于知道了为何这整座城里没有一个人的存在。

因为他们都死了,有的化作森森白骨、有的还保有生前几分样貌,但无数的人就这么垒做一堆,躺在了冰冷的湖底深处。

深入骨肉的伤痛唤醒了少年,他奋力扭开捆绑在身上的铁丝渔网,又刺出短刃隔开了黑影甩出的白骨尖锥,少年咬着牙贴过身去,用尽所有的气力将短刃插入了黑影的胸口,然后撞开水幕,带着两人的身躯砸在了岸边草丛之中。

少年喘着粗气起身,浑身上下流着鲜血和水珠,他面色苍白得吓人,但仍旧一字一顿地说道:“吾师沅弃,有一式杀人无形。”

说完,少年看着黑袍下没了气息的恶鬼,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转过身去,失魂落魄般地离开了岑方城。

青衣男子和傅庆安来到湖边,他们看着夜色中一片宁静的湖面,低低的一声叹息。青衣男子轻轻拂袖凌空而立,抬手双掌推开,有水柱冲天而起,只见磅礴的气机竟硬生生将所有的湖水都抬了起来,露出其下堆积如山的无数尸体。

傅庆安取下背上木匣,一枪挑起汹涌的烈焰呼啸而去,刹那间将所有的尸体围绕住燃烧起来,片刻之后已是只剩下了飞灰,而此时青衣男子也轻飘飘地落回到地上,他强压下喉间涌上来的血腥味,平稳住全身的气息。

湖水重新变得平静,岑方城仍旧是一片静寂,只是少了那么些诡异和仇怨,自然也早没了繁华和喧嚷。

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